就被白路打断了,包间里一是安静无声,只剩下白路用筷子砸碗的脆声。
看热闹不嫌弃事大,全场的焦点立刻从邵恩身上移到了白路那边。
本来大家以为白路会管教儿子,没成想,白路开口掷地有声,却是对着长辈去的,“表姑父,岁寻是我跟岁深的儿子,是我岁家的人,徐扣弦是我岁家的媳妇儿,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别人操心。您还是管好您儿子,别再让女方大着肚子找上门讨说法吧。”
话里带刺,溢于言表。
岁深亦接话,挥了挥手,喊邵恩,“小寻,过来坐,不用敬了。”
立场明确,夫妻二人都护着邵恩。
吵架时候基本上是两方势均力敌,或者一方势寡,才有可能争论下去,否则单方面的碾压就没什么意思跟必要了。
岁家是一众亲戚里经济状况跟社会地位最好的,岁家夫妻发了话,被喊叫表姑父的男人即便是再生气,也只能压着火不了了之的喝闷酒。
还没人敢再跟他碰杯,生怕得罪了岁家跟邵恩。
年三十都扛到初七了,出了这种纰漏,没闹大,可心有余悸。
最令徐扣弦愤愤不平的是,这位“表姑父”在散场时候凑过来拍了拍邵恩肩膀,道了句,“苦尽甘来,都过去了。”
一语双关,嘲讽无疑。
徐扣弦歪头甜甜的回了句,“长命百岁,入土为安。”
讲完就拉着邵恩上车,全然不顾表姑父在后面气急跳脚骂娘。
他俩也没能看到白路挽起袖子问表姑父,“你骂谁呢我们说道说道。”的后续局面。
“天很蓝,超幸运,很爱你。”隔了一会儿,邵恩才又开口讲,“没事了徐扣弦,都算了吧。”
徐扣弦沉默着,手指紧紧的攥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听见身边人冷清音色,缓缓道。
“真的是苦尽甘来,我本来以为有你就足够了,可岁深跟白路今天有多护着我,你也看见了。本来这几天我听苦尽甘来,都过去了这话,有些不是滋味,可今天局上这事,让我觉得,真的是都过去了。”
“平心而论,我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若我站在岁深的位子,仅从父亲的角度出发,看见十几年没见的儿子,穿破旧校服,读四十八线没什么出路的中学,会不会冲上前去,抱住他,认回他”
“那你会吗”徐扣弦轻声问,胸腔里情绪依然翻腾起伏。
邵恩叹了口气,认真答,“我会遵从你的意见,因为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就像岁深遵从白路的意见一样。只有血缘关系从未生活在一起的亲生骨肉,跟肌肤相亲日复一日相见的妻子,我会遵从你的选择,摒弃我自己的想法。”
“那我应该不会认回这个孩子吧。”徐扣弦也剥开自己内心最阴暗的地方,给邵恩听,“我也曾经思索过这个问题,人总是趋利避害的,是人性。”
父母子女一场,单凭血缘这个纽带关系,无法长久延续,人是感情生物,只会对朝夕相处的人或者物有深厚感情。
所有人都一样。
“嗯,所以都过去了,起码我现在过的很甜蜜。”邵恩松了口气,“好好开车。”
“谨遵老公大人命令。”徐扣弦轻快答。
剩余堵车的时间里,邵恩依然合眼,半梦半醒,他给徐扣弦放了首黄耀明的《下流》。
“你太温柔,拿一个枕头,问我,撑着的理由。
……
你太温柔,拿一块石头,问我,活着的理由。
他们往上奋斗,我们往下漂流,靠着刹那的码头。
答应我,不靠大时代的户口,他们住在高楼。
我们淌在洪流,不为日子皱眉头。
答应你,只为吻你才低头,手牵手,往历史下流。”
宋知非那箱被忽略了许久的日用品,终于在徐扣弦跟邵恩公布领证时间后,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出来说事了。
“反正我已经人在美国了,有本事飞过来打死我啊。”宋知非原话如此,嚣张的不行。
徐扣弦拆了箱以后,望着一箱东西,基本上没眼看。
她咬牙切齿的给宋知非挂语音消息,“我跟你讲宋知非,也就是和谐社会把你救了,杀人要是不犯法,我能弄死你。”
宋知非在大洋彼岸一个劲儿的做鬼脸吐槽,“略略略,反正你肯定会有用得上的时候,有本事你过来砍我啊”
徐扣弦还真没有时间,后半夜的时间都是邵恩的。
檀木香气笼在她周身,长久不散,瞳孔里的人影忽近忽远,邵恩沙哑的嗓音在她耳侧呢喃,“试一试宋知非送的那箱…日用品好不好”
抵是邵恩的声音带了蛊惑,又或者是徐扣弦本身就带了什么想法。
总而言之这几天下来都不太舒心,急需要什么宣泄口。
徐扣弦并没有沉默,甚至没有停顿,就答了声,“好。”
卧室里只亮了加湿器的小桔灯,散着昏暗的光。
白墙上扯着密不可分的一团人影,静夜里有铃铛响起的声音,从响起后,一直未停歇,荡到天亮。
“你下流。”徐扣弦咬唇,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内心不知道辱骂了宋知非多少次,也骂刚刚答应时候昏了头的自己。
邵恩红着眼,声音很低,在她心尖扫过,“晚上放《下流》的时候,你不是很喜欢听现在说不喜欢我下流了”
……
“不是很喜欢吗呵,小恶魔。”
“我没有。”
“不,你有。”邵恩忽然放缓了动作,换徐扣弦哭腔讲,“要快点儿。”
“还说没有”
“唔,我有还不行吗……”
仿佛是沉睡多年的火山,在一瞬间迸发出岩浆,无可压抑。
是晦暗夜空忽然气象流转,阴云消失无踪,星空密布。
溪水潺潺欢快的向前涌动,夹杂着泥沙进入大海,海浪汹涌的拍打着沙滩,发出阵阵回响。
丰沛的潮水携卷着静夜里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连成一片,掷地有声。
倏而有流星划破夜空,天光在某一刻开始乍现。
地平线上有朝阳初生,彩虹横跨海面,海鸟停在风浪过后的海面上,认真的低头等待时机捕捉食物。
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夹杂着无数复杂的感情,得到了短暂的和解,然后立刻进入了下一个开始。
一地狼藉。
日升东方,朝阳映在冰封人工湖面,打在阳台开花的风信子上,也照一室红帐软枕,肤白胜雪。
大年初八,计划内徐扣弦跟邵恩领证的日子。
但昨夜过分了,邵恩把徐扣弦擦干净,早起收拾完屋子时候已经十一点多。
徐扣弦仍在睡梦之中,睡的酣甜。
罪魁祸首邵恩是万万不敢去到扰小公主睡觉的了,家里冰箱没存粮,春节时候北京基本上等同于空城一座,送外卖的小哥都回家过年了。
邵恩坐在床边思量许久,自己换了衣服出门买饭。
他走时候徐扣弦还在睡,回来时候就有只粉团子在沙发下抱膝,睡眼惺忪的朝着门开方向抱怨,“你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又睡完就跑了呢。”
“……”邵恩把打包盒放在桌上,快步冲徐扣弦走过去,弯腰拍了拍她的头,“怎么会,我去买饲料了,吃完饭我们去合法盖章。”
“唔,那你喂我吃饭。”徐扣弦还不清醒,抬起漂亮的鹿眼,慢吞吞的讲。
邵恩喂完徐扣弦,两个人…成功的当了大年初八,下午民政局下班前,最后一个领结婚证的情侣。
红底白衣,名字在一张纸上出现,乾坤已定。
作者有话要说: 别问,意向流。
我也不敢说,我也不敢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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