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盖的战船狠狠撞在案边,所有的曹营战船避在一边。
这一战,江东输了。
黄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怒吼着指挥着士兵转帆去撞击曹营战船,声音刚刚落地,脚下的战船剧烈一抖,一片火光中,不知谁吼了一声“不好了,我们的船被锁住了!”
“砍断锁链!”
士兵们纷纷抽出腰中佩剑,一边是炽热的火光灼人,一边是阴冷的江水深不见底。
铁链在江水中翻腾搅动,像是不断怒吼的巨龙。
士兵颤声道“黄将军砍不断。”
不可能砍断的,那铁链足有成年人的手臂那般粗。
他们的船,一旦被锁上,便再也动不了的。
周围的喊杀声震耳欲聋,血光火海中,不知谁拂起了琴。
琴声若有若无,很快被刀剑相撞的声音所遮盖。
书着赵字旗帜的战船率先出阵,如同穿梭在黑夜里的星辰。
江风烈烈,扬起赵云银枪上的红缨,他看着远处的灯火通明,眼底漫上极淡极淡的笑意。
孙权并不在战船上,留在船上的都是等黄盖的手之后便冲出去的武将。
他们没有等来黄盖胜利的号角声,等来的是通体雪白的战船飞速而来。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彻云霄,山河湖海为他让路
“常山赵子龙请君一战!”
白色的战船如同一把利刃深深插在江东战船的心脏,甘宁嘴里衔着一根水草,吊儿郎当地指挥着心腹调转战船。
清脆的铃声响起,白色的船只冲破障碍,狠狠地撞在地面上。
银甲的将军纵马从船上跃下,万千箭雨在他面前化作羽毛落在地上。
众多侍卫保护着的孙权瞳孔微缩,一干士族文臣们吓得瑟瑟发抖,不断请命“主公,快鸣金收兵吧!”
“那常山赵子龙于百万袁军之中救曹昂,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不!”
孙权胸口剧烈起伏着,拔出腰间佩剑,大喊道“江东只有战死之将,从无败走之兵!儿郎们!我父兄的英魂庇佑着你们!”
“孤与你们一同冲阵!”
原本被赵云杀得节节败退的江东士兵听到孙权的声音,士气又升了上来。
主公与他们同生共死,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众将死战,赵云长枪染满鲜血。
清晨的第一缕霞光穿破云层,好奇地看着世间的血流满地。
赵云抽出背后的青釭剑。
世有神剑,一曰青釭,二曰倚天,青釭杀人,倚天立威。
枪舞梨花,如飘瑞雪,青釭所至,血流如注。
再也没有人能够挡得住他。
孙权被文臣们架走,不甘的声音沉寂在刀剑相撞的铿锵声中。
江东败得很彻底。
黄盖五花大绑被人拽进营帐。
黄盖见人不跪,一双眼睛能瞧到天上去。
魏延瞧不得这种败军之将还趾高气扬的模样,一脚踢在黄盖小腿上,黄盖吃痛,摔了下去。
压着他过来的士兵趁机死死按住他的肩膀,让他抬不起头。
丁璇手指把玩着茶杯,瞧了瞧黄盖,眉梢轻挑,道“黄老将军一片忠肝义胆,可惜了,天命在曹。”
黄盖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什么天命?!阉狗之后安敢言天命?莫叫人笑掉大牙了!”
曹操的父亲是宦官曹腾的养子,这个时代注重出身,身为宦官之后的曹操没少被人骂做阉狗。
对于阉狗这些话,曹操听都听腻了。
宦官怎么了?宦官一样得天命。
曹操没有多大表情,夏侯渊却忍不了,捋了捋袖子,叉腰对黄盖道“哦,你连宦官之后都打不过,那你是什么?你还不如宦官呢!”
口水仗一旦打起来便很难停下来,丁璇挥挥手,道“好了,带黄老将军下去吧。”
士兵们倒拖着黄盖,将黄盖带了下去。
诸葛亮摇了摇羽扇,道“五马分尸?”
刘备眼皮跳了跳,虽说黄盖骂曹操骂得确实难听了点,可也没到五马分尸的程度吧?
刘备刚想说什么,便见丁璇点点头,道“就五马分尸。”
“分完尸,再用五个锦盒装了,送到江东孙权那。让那些人也瞧一瞧,假意投降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刘备脸色微变,郭嘉狭促一笑,道“玄德公勿慌,五马分尸的不是黄老将军,是一个死囚。”
“那死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让他假做黄老将军,倒是抬举他了。”
刘备稍稍放心,这才没有再劝阻丁璇。
一旁的张飞听了忍不住道“那个死囚跟老黄盖长得像吗?要是不像,被江东的鼠辈们认出来就不好了。”
赵云莞尔一笑。
关羽捋着胡须,看了一眼自家格外耿直的三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张辽笑着解释道“赤壁一战,赵将军一骑当千,杀得江东将士心胆俱裂,再不敢言其他。黄老将军“死”得惨烈,他们不敢看尸体的。”
“只会厚葬黄老将军。”
长江之东,笑眯眯的曹营使者将一个又一个的锦盒捧出来,一排排地摆在孙权面前,道“请将军验尸。”
孙策死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将军,故而继承孙策位置的孙权,也被人成为将军。
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在大殿,武将们面有不忍,文臣们则是捂住了口鼻,孙权手指微紧,屏风后的吴国太眼圈微红,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孙权道“罢了。”
使者让精美的锦盒交给孙权的甲士,又从袖子里拿出曹操的书信,念了起来。
赤壁之战曹操赢得极为漂亮,他这辈子都没赢得这么痛快过。
痛快之后的曹操膨胀得找不着被,在信上吹完自己的彩虹屁后,又顺带着吹了一波自己的将领——像赵云这么能打的人,他麾下还有一打,若是孙权没有见识够,他改日再下战帖,战个痛快。
曹操的书信写的酣畅淋漓,使者念得是抑扬顿挫,念完之后,孙权的脸黑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武将们气得要拔剑,文臣们面面相嘘不敢说话,可一见武将要杀使者,吓得跟要杀自己的亲爹一般,忙不迭去劝架,恭敬再恭敬地送使者出门。
使者走后,除张昭以外的文臣们痛哭流涕,请求孙权尽快投降。
——早就劝孙权投降,孙权就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投降,非要跟曹操硬碰硬。
碰到失了周瑜,死了黄盖,赵子龙横渡长江出入千军万马犹如无人之境,耀武扬威的使者捧来黄盖被五马分尸的尸体,言及若是不降,黄盖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文臣们哭哭啼啼,暴怒的武将揪着鲁肃的衣领,要杀出让黄盖诈降主意的鲁肃给黄盖偿命,大殿里吵成一团,孙权揉了揉眉心。
文臣们的话委实没骨气,程普气急反笑,道“要投降你们去!我程普死战不降!”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
程普指着逼迫孙权投降的文臣,大骂道“你们还不如我一个没有读过书的武夫!”
甘宁懒懒地掏了掏耳朵,兴致缺缺地看着大殿里的吵闹。
文臣们被骂得哑口无言,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昭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道“大都督生死不知,黄老将军惨遭分尸。”
张昭淡淡地看了一眼程普,道“以程老将军之见,主公又该如何?”
张昭的话一阵见血,文臣们不断附和,程普纵然有心反驳,一时间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说。
程普气得面红耳赤,道“我一直以为子布先生与那些酸儒文人不一样,深为敬佩子布先生,甚至就连先住,也颇为看重先生,将江东与主公托付先生之手,言之内事不决问先生,外事不决问周郎。”
“先主之音字字啼血,先生难道都忘了吗?”
张昭平静道“片刻不敢忘。”
程普老泪纵横,看着立于文臣之间的张昭,道“先生既然不忘,那为何要劝主公投降,难不成,先生与他们一样,都将圣贤书读到了狗肚子里?!”
程普的话极为诛心,张昭慢慢抬眉,看着一心赴死的老将,一字一句道“所谓圣贤书,讲的是天地君亲师。”
张昭的声音极慢,字字落在大殿之人的心口,原本吵闹不休的众人安静下来,只剩下程普剧烈的喘息声。
程普听完张昭的话,心凉如冰。。
天地君亲师,孙权并非君,他们自然也不用去效忠孙权。
主站的周郎下落不明,黄忠死于非命,再没有可以压制住这帮文臣的人了。
一片寂静中,一个文臣的声音格外地清晰“如果主公是君,那么汉帝又是什么?”
若此时高坐在正堂的人是孙策,文臣们纵然有投降之心,却也不敢这般相逼孙策。
可偏偏,坐在上面的人是孙权。
孙权不过十四五,刚继承江东之位,根基未稳,孤注一掷想要抗击曹操,却接连大败,又被赵云欺负到家门口来,颜面尽扫。
这种情况下,文臣们对他的不满越发明显,面对着程普的咄咄相逼,文臣开始转换话题——汉帝一日不死,所有人都是臣,投降曹操,不叫投降,叫做归顺。
怀着这种心理,又有一个臣子道“是啊,我们深受皇恩,要忠,忠的也是汉室江山。若是匈奴人打进来了,我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死战到底,可曹操并非匈奴,是汉臣,我们投降曹操,不是投降,是归顺。”
程普气得险些吐血,举起拳头便要打说话的文臣。
然而他的拳头还没有落在文臣的身上,便被甘宁握住了。
甘宁握住程普的拳,程普动弹不得,大骂道“滚开!别拦着我替主公清理门户!”
甘宁吊儿郎当道“程老将军年龄这般大了,怎地脾气还是这般火爆?清理门户这种事情,就由兴霸为将军代劳吧。”
甘宁声音刚落,突然伸出左手,扼住那个文臣的脖子,顷刻间便捏得粉碎。
文臣的脑袋软绵绵地垂下来,剩下的文臣见此,虽恨甘宁的跋扈无礼,却也畏惧甘宁瞬间杀人的武力,纷纷退了一步,离甘宁离得远远的。
甘宁出手之快,让以程普为首的将领们无一不惊叹,唯有太史慈淡淡地看了一眼甘宁,不置可否。
甘宁松开握着文臣脖子的手,文臣身体倒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甘宁挑了挑眉,看向孙权,道“你们这帮书生在这喋喋不休有什么用?还是听听主公的意见。”
微风从窗户外吹进来,铃铛的声音响起,甘宁脸上满是笑意,孙权抿了抿唇,环视着下面的文臣武将,目光最终落在张昭身上,缓缓开口问道“若是父兄在此,先生也劝父兄归降曹操?”
张昭身影一颤,原本一派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道“主公,我已是四十有二的人了,纵然活,又能活多久?”
“而我劝主公归降,又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可以在此立誓,除却主公外,再不为任何人出谋划策。”
张昭先向一步,跪倒在地,看着高座之上的孙权,声音悲凉“若周郎尚在,黄老将军老当益壮,我觉不言降,可如今周郎生死不知,黄老将军惨死,主公,我们拿什么去和曹孟德打?”
甘宁耳朵动了动,屏风后的吴国太眼泪长流。
张昭环视着众多武将,自嘲一笑,道“是,将军们不畏死,瞧不上我们文臣的软弱,可将军们可知,此次赤壁之战,死了多少人,花费了多少银钱,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衣不蔽体?”
“将军不知!”
“将军们只知晓不负先主重托,方为顶天立地大丈夫!只知道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提剑立不世之功!却不知多少白骨才能换来一位万户侯。”
泪水在张昭眼底打转,张昭双手交叠,贴在额间,一跪在地,苍然道“将军们,我替江东百姓求求你们,放过江东百姓吧。”
“先生——”
临近年关,孙权终于率众投降,比丁璇想象的晚了一个月。
丁璇没有准确预估到孙权的投降时间,也没有准确预估到跟随孙权前去许昌为官的人那么多。
说是去许昌为官,其实更多的是被人看守羁押,跟蹲监狱没有什么区别。
远远比不了在江东做个富贵翁来得自在。
武将们交接城防。
江东的武将们虽然不情愿,但终究还是眼眶红红地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曹营武将。
无限眷恋地看了一眼自己驻守过的地方,而后慢慢爬上马背,跟随这孙权去许昌。
文臣们的家眷多,东西也多,一车又一车,马车挨着马车,有条不紊地跟在孙权后面。
丁璇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夕阳下,长叹一声,道“是我错怪他们了。”
“士子文臣们,也有铮铮铁骨。”
诸葛亮摇着羽扇,道“武将征战沙场,护一方百姓,文臣运筹帷幄,创一世太平。武将主站并非嗜杀,文臣主和并非软弱,不过是想保江东百姓盛世长宁。”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相辅相成。”
丁璇点了点头,放下了轿帘,从背后抱着诸葛亮,下巴抵在诸葛亮的肩膀上,道“那我是武,你是文,咱们永远不分开。”
诸葛亮一笑,侧过脸,吻了吻丁璇的额头。
郭嘉留在江东,协同赵云治理战乱后的重建,丁璇怕人手不够用,又给拨了一些人。
丁璇临走之前,赵云言及江东刚经受战乱,劝说丁璇减免江东一年的赋税,并把自己得到的赏赐分发给失了家园的百姓。
丁璇全部应下,从随身空间里取出来一袋种子,悄悄混在士兵们给百姓分发的种子里面。
这些种子来年收成好,以郭嘉赵云之聪明,必然会大力推广开来,这样一来,百姓们不仅不会饿肚子了,还会有一些剩余。
丁璇回到许昌,将近两年没见的卞从霜看到丁璇跟老鼠见了猫一般,左一个姐姐,又一个姐姐,叫得甚是亲切,至于争宠,卞从霜在梦里都不敢想——丁璇是不能生育,没有亲生儿子,脾气不好不善解人意,可丁璇给曹操打了大半个江山啊,她就算生了一串儿子也没用。
实力相差太大,卞从霜不敢登月碰瓷,唯一想的是曹操赶紧称帝吧,称帝之后她的儿子哪怕不是太子没有继承权,可也是能够分封出去的诸侯王,比呆在一个小小的司空府好太多了。
卞从霜看向丁璇的目光越发炽热。
当然,其他人看向丁璇的目光也很炽热。
天下打下来一般,身为天命的长子也颇为优秀,曹操这辈子都没这么痛快过,喝完酒,环视一圈,觉得许昌这个地方真小,想迁都挪挪地方。
洛阳长安是不行的,汉室马上要完,他再将洛阳长安作为都城不吉利。
想了又想,想起了邺城的繁荣。
邺城虽然地处开阔,但也有坚可守,外能抗击匈奴,内能肃清海内,唯一的坏处就是离马超的老巢不太远。
曹操正在犹豫,丁璇三言两语打消了曹操的顾虑。
——马超再怎么悍勇,也不能躲他一辈子。
既然早晚都有一战,那还是越早打越好。
早打早结束,百姓们也安生两年。
怀着这种心理,丁璇与曹操商议完战略目标,再度出战了。
因为是最后一战了,曹操也有心历练一下儿子们,让他们知晓天下不是那么好得的,以后要珍惜父辈们打下来的江山。
曹操把会骑马的儿子们全部带上,浩浩荡荡兵分两路。
一路是曹操领军,去打马超的老巢关中,另一队是丁璇领兵,入川去打刚刚投降马超的刘璋和张鲁。
马超一来,张鲁降得很彻底,在没有见到马超之前,他甚至还想把女儿送给马超,见到马超之后,呃,比他家女儿长得都好看。
张鲁默默地收回了想要做马超岳父的打算。
马超接手川蜀后,对内政军事多加改制,让原本便有蜀道难,难以上青天的川蜀更加易守难攻。
入蜀的路只有两条,一条是悬崖峭壁,一条是被马超军队拦住的路,丁璇的拉锯战打打停停,没过多久,关中便传来了曹操被马超杀得割须弃袍的事迹。
月光清凉如水,丁璇托着腮,看着皎皎月光。
这个马超啊,明明跟曹操没有杀父灭族之仇了,为什么对曹操的怨念还是这么深呢?
曹操的信报疾驰而来,信使跑死了几匹马,气喘吁吁地把信双手捧给丁璇。
丁璇打开一看,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马儿不死,吾死无葬身之地。
张飞彼时啃着鸡腿,看到这封信跳了起来,道“我去!我去帮曹公!”
丁璇瞥了一眼张飞。
别以为她不知道张飞瞧上了夏侯渊的侄女,因为二人之前的恩怨,夏侯渊死活不同意,张飞现在死命地刷着夏侯渊的好感,无论什么事情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