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来不及多想,就见柳无疾已经迈出门栏, 在程典的搀扶之下, 出现在了门口。
他的影子被背后投射出的灯光拉扯出老长, 尖端正好半离不离的凑在万幸和老孙头蹲着的边缘, 伸个脚就能踩到。
万幸决定保持沉默。
故交相见,然而两个岁数加起来已经超过百岁的老人四目相对, 却皆是无言。
老孙头左右瞟了瞟, 发现大概是跑不了,郁闷的叹了口气,说,“师弟。”
这下万幸可惊了。
老孙头是大国手的师兄, 那是怎么混到要流落乡野的
难不成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万幸又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下, 柳无疾的家中极静, 且屋内有香气十分沉重的熏香, 一笔一纸的摆放都十分规范, 换句话说, 就是丝毫没有一点人味儿, 仿佛里面住着的,就是个机器。
可反观老孙头
嗯, 这人刚才还在那捡破烂儿呢。
“小丫头, 回去吧。”老孙头慈爱的摸了摸万幸的脑袋, 看了看处在柳无疾身后的程典,说,“大侄子, 送一趟。”
程典木讷的点点头,这才越过了柳无疾,走到万幸旁边,对着万幸红着脸说,“我、我送你回去吧。”
万幸不耽搁,一点头,说,“那改明儿见啊老孙。”
老孙背对着她摆摆手,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耶。
万幸弯了弯眼睛,得,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样子是不怎么沉重。
这地方万幸其实也就来过一次,胡同复杂难饶,更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物,但是程典自小在这长大,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三拐两拐的,就把万幸成功的给送到了胡同口。
“行了,就送到这吧。”万幸拍拍裙子,看了一眼,说道。
程典一愣,“我总得把你送回家,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安全得很。”万幸拍拍他的手臂肩膀够不着,说,“警察叔叔晚上都会巡逻,我真遇上事儿了吼一嗓子这邻里街坊的也都能听见。程典叔叔,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时候你回去给那二位端个茶倒个水,去讨好一下老孙头,可比什么都重要。”
程典愣愣的点头应了,万幸一笑,蹦跶着走了。
有些人呢,天生在人情世故上面就不怎么开窍,程典就是这其中的那一个。
但是这种人,通俗来说也还有个好处,就是干什么都专心,也能静下心来钻研某种东西,且通常成就也都会挺高。
大晚上的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万幸倒是不发憷,就是在想待会儿回去要怎么跟家里人解释,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毕竟偶遇老孙头,对秦千汐和陈晓白来说也算是个好事儿,起码能在贺千花那边领到一份情,也能和贺家打好关系。
贺家这年轻一辈,就指望着贺千花和贺知洲了贺家老爹是个不中用的东西,老爷子一辈子征战沙场,那是个掌握着实权的人。可偏偏生的儿子是个怂包,不光怂,还没担当,又好色。
他们这些人里面,在当时条令频发的年代里面,谁不是把脑袋勒到裤腰带上过日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组织给的
可偏生贺家这个独生子厉害,不光搞外遇,还生了个儿子。
气死了原配之后,居然还带着小三儿登堂入室,非要登记结婚。
老太太当年就被气的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撒手人寰,老爷子更是放了话出去,说他和贺家此后再无关系。
那之后,贺家那怂包升迁之路便步步艰辛,为人也越来越怂,偏生又喜欢在家里耀武扬威。
这些都是万幸来了北京城之后打听到的。
毕竟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往后闻名遐迩的朝阳群众毕竟不是盖的,什么小道消息,只要蹲在那嗑会儿瓜子,也都能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正胡思乱想的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万幸耳边便突然听到了一阵女生凄厉的呼救声,那声音听着耳熟,但是万幸一时之间居然还想不太出来了。
只不过伴随着那断断续续的呼救,还有不停的巴掌声,以及撕扯布料的声音。
这些声音夹杂着两个以上的男性粗噶的喘息,代表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万幸看了看天。
月亮挺圆,夜黑但没风,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什么行凶的日子。
她白眼一翻,左右看看,随手在路边抄起一根木棍,放在手里垫了垫。
入手挺沉,估摸着是这附近谁家经常用的铁锹上头的棍子,都已经很光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