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肖维并未搭她的话茬儿,“你这儿有备用的牙刷吗我想刷牙。”
“没有, 你回家刷吧。”
路肖维刚才在洗手间洗手的时候确实只发现了一个漱口杯, “没事儿,我带了。”
他径直走向沙发去拿他的双肩包, 从里面掏出一个洗漱包,“你这儿有多余的拖鞋吗我想借你这儿洗个澡。”
“你不会连沐浴露都带了吗”肯定青橘皮味儿的。
“你怎么知道”路肖维因为工作原因,时刻都有出差的准备, 今天他打包洗漱用品换洗衣物一共用了不到三分钟。山不来就他,他就去就山。唯一的失误就是他没带拖鞋。
“路肖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怕你一个人害怕。”
钟汀特意用了您来表示不满, “您在这儿, 我更害怕。”
“你是不相信我既然你认为那事儿一定要从属于婚姻, 我也尊重你的选择。我就睡客厅沙发,给你挡狼。”
钟汀不停地用中指和食指敲击着太阳穴,“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产生了我要和你复合的误会”路肖维来之前,她本来是穿着格子睡衣的, 为了怕他产生误会,开门前,她还特意换成了长裤衬衫。这栋楼唯一的优点就是供暖很好,始终维持在二十八度。
他的行为近似无赖,说的话也像一把刀子, 削铅笔的转笔刀, 均匀地将她的尊严削成一片片碎屑, 削得很漂亮。可就这样一个人,进门的时候竟然自觉戴了鞋套,他其实极其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细节往往会暴露出一个人的性格。
钟汀从来不认为路肖维是个坏人,他就算对欧阳心存怨怼,也不妨碍他送她的母亲去医院。他开车时从来给行人和自行车让道;进门时永远下意识给后来的人撑门,无论男女;中学时在自己也不富裕的情况下,同班同学患了重病,他拿出了五位数捐款。
他越这样,她就越觉得挫败。
被一个坏人伤害了,起码可以理直气壮地抱怨;被一个好人伤害了,却不得不检讨自己的过失,时时自问,到底哪点做错了必须遭遇这样的对待。
他对别人一直彬彬有礼,始终注意说话分寸,唯独对她,她总是激起他性格里顽劣的那一面,尤其是她同他结婚后。如果不是见过他和欧阳在一起的样子,她一定会误会他不会处理亲密关系。
“钟汀,能不能别死要面子了。承认你离了我过得不算好,是件很困难的事吗你看你都瘦了。要是我在你身边,那个冰糖山楂能这么坑你”
他一定要同她复婚,但那是因为她需要他,而不是因为他需要她。
两者有本质的不同。
如果她需要他,而他又一直能供给她的需要的话,她就不会离开他。
路肖维现在又梳理了一遍他俩的关系,他唯一可以确认的话,钟汀并不想同他一刀两断,起码现在不想,否则依她的个性,不可能收下戒指还闭口不提。她离婚或许是以退为进,以图占据主动地位。不过他并不想提戒指的事儿,他还没想好应对方案。
“谢谢您的提醒,我会处理好的。还有别的事儿吗没有的话,那就再见,天也不早了。”
孔泽那事儿,钟汀越想越不对,职业男球员被她打了实在是太蹊跷了,但是这种事儿自由心证,她并不能证明孔泽是故意的,所以她必须负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孔泽伤好后减少同他的联系。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让我走”
“对。”
“那明天见。”
路肖维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大衣,大衣下面的口袋四四方方,很大很深,他从里面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子,“喏,你要的山楂,少吃一点儿,别把牙给酸倒了。”
他记得很久之前,钟汀在校服之外很喜欢穿工装裤,有许多袋子的那种,最多的一条有12个口袋,大半口袋里都装着吃的,她时不时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东西问他吃不吃。
钟汀那时候很喜欢吹泡泡糖,她肺活量很一般,奇怪的是,泡泡却吹得跟皮球差不多,每当她吹得很大的时候,他就用手指给她戳破,破灭的泡泡就粘在她脸上。她的眼睛眉毛也会皱在一起,遇上这个画面,他马上拿出自己的相机给她拍照,可她一面对镜头,就开始笑起来。
她有次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泡泡糖给他,然后一脸兴奋地提议两人比赛,看谁吹得大。他问她,赢了有什么奖品没有,钟汀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山楂卷,赢了就给你吃这个。他觉得她的行为实在幼稚,奖品也无甚吸引力,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钟汀并未接过那个纸袋,“我不想吃,太酸了。”
“你要不拿着,我就不走了。”
“那谢谢。”
路肖维想她转变得也太快了。
“记得关好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