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戏子只看着夙止外衣被泥土沾染上灰尘,却不坐。从小生活宫中,宫中所有人惧她怕她,奉承她,陷害她,却不爱她。每个人眼里又充满了私欲,充满了肮脏的杂质。却独独夙止,她一举手一投足,让你倍感真挚。
“怎的不坐?天快黑了,山顶很凉。”夙止和苏戏子相处下来,觉得越是用公主二字拉开距离越是不好亲近。还不如将计就计来个忽远忽近,让这小孩完全放松警惕。
“阿止,你刚才没有喊我公主。”
夙止轻笑,“因为这里没有公主没有奴婢,只有夙止和苏戏子。”
苏戏子看着夙止清瘦身姿,漆黑瞳仁嘴角笑了笑,眼眶一热。盘腿坐在了夙止衣上。望着眼前虚无缥缈的景象和似乎就在不远处翻腾而起的东浦江。
“阿止,你可知道。这也是我第一次选择相信人。你为我冒此风险,若有差池兴许会丢了性命,我也亦是一样。各国纷争,耳濡目染,你若是现在想刺杀我,也不过轻而易举。这世上想劫持我的人万千,这也是父皇不让我出宫的原因。”
就像一只困兽,独自低吼。
夙止垂着眼睛并不接话。
“你看那江水。如此浩荡。其实当初我骗了你,我习武并不是为了保家卫国。”
夙止依旧不接话,只是放下身子和苏戏子并作一排。
纤细的手指轻轻扬起,语气犹如快被山顶的风吹散,“你知道吗,我曾有两个皇兄。但突然有一天,那个待我极好,长得比母后还漂亮的皇兄不见了。”声音半分哽咽,“父皇说,他死了。就在那里。”
夙止心里万千蚂蚁啃咬,她第一次对苏戏子赶到愧疚。她靠近她,她利用她,她虚情假意的时候都没有这般愧疚。
“五年前。若是我知道二皇兄会离我而去,我定不会日日喊他皇姐,不会对他闹脾气。你知道吗,二皇兄笑起来很好看。我一直觉得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笑容。是无度海盗。”
语气蓦然阴冷,“父皇说是无度海盗让皇兄遇难的。在我有生之年,定要将无度海盗一网打尽。”
像被笼罩在一团阴暗潮湿的阴霾中。苏浮华明明就是她口中那个皇兄,却如何死了一说。不止苏戏子,连苏孤容提起 浮华都一副孽畜,鄙夷的目光。苏浮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致使这样的口碑。
“但是只要这样看看,就好像能看见皇兄。”
“公主莫要难过。”夙止伸手握住了苏戏子的手。
风声异常,草木翕动。
感觉有人靠近。
夙止将苏戏子护在身后,猛然起身手中佩剑应声而出。苏戏子被夙止动作惊了一惊,瞪大眼睛朝后望去。
离她们几步之隔的地方,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正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摇着折扇。被夙止的佩剑吓了一吓,愣愣的看着夙止。
夙止才是要吓得心脏病突发了,这个风流倜傥,风华绝代的少年,不是莲殇又是谁。
天色渐暗,山顶起了风。正值盛夏,虽不刺骨却也有些微寒。树林被埋没在大片大片的阴影里,窸窸窣窣的响着。
时间仿佛静止。那少年望着夙止眼里无半分熟悉,若不是夙止敢笃定眼前的人就是莲殇,还当真没有人能看出来二人相识。前些日子还被伤透了心回翌昼了,怎的会出现在这里。百思不得其解。
苏戏子被夙止敏锐的动作惊愕,依旧保持着静坐转身的态度望着眼前少年。那少年明目皓齿,俊俏非常。
莲殇丝毫一改以往邪气,看夙止没有接下来的动作,自顾自的超前走了几步,一脸悠闲坐在悬崖边上,眺望饮酒,将眼前二人自动忽略。只是嘴角轻轻扬起,“姑娘真是好剑法,莫不是在下惊扰了两位?”
夙止被气的七窍冒烟,这贱人还装起陌生人了。能玩啊。
苏戏子身子稍微侧了侧,示意夙止坐下,偏过头对莲殇笑了笑。“公子莫怪,只是这山顶少有人来,我家姐姐警觉了些。”
莲殇抿了口酒,眼神回转,半分迷离半分凝视,“姑娘还是快回吧,这山上夜晚甚凉野兽繁多。”
苏戏子被这狭长眼神看的一愣,启唇笑笑并不接话。
莲殇也不在意,从怀中掏出一柄玉笛。望着茫茫东浦江轻轻吹起。山中寂静,笛声悠扬,千回百转,渗人心脾。
时而高昂,时而低转,如玉如花如影如行。连夙止都听的痴了。苏戏子更是深感内心被拉拢收紧,一收一放,不禁望着东浦江红了眼眶,那股被打断的感伤再次袭上心头。
一曲罢,久久不能回神。像是喃喃自语,“真好听。”
“此曲只因天上有,世上能有几回闻。”夙止不由浅笑。
莲殇心里早已翻云覆雨,面上却云淡风轻。“姑娘过誉了。”
正当众人还沉浸曲中还未自拔时,树林见猛然窸窣,越来越大。夙止的警觉雷达又自动开始拉起警报。果不其然,不出片刻,便从树林深处窜出七八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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