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婷这般说,徐夫人更加心疼,道:“老爷你看看,咱闺女多乖巧,多懂事。你忍心让她去给别人做小?咱家门第何等高贵,想娶咱丫头做正妻的人,能从咱家门口排到山海关去,何必非吊在严家一棵树上?依我看啊,那李春芳李侍郎的三公子,不是都说有状元之才么?不如把丫头配给他,将来说不定还能做阁老的夫人呢。那严家的大公子,听说素来是个花宿柳眠的浪子,不但在北京城花天酒地,去了外地,连西洋夷女、鞑子骚妇、倭人女匪都生冷不忌的。他家大妇从前是个前户部尚书的六世孙女,现在的大妇不过是锦衣卫陆炳的女儿,家中还有一堆出身低贱的姨太太,有的是占山为王的女匪,有的是江湖上厮混的女流民,这帮人都先占了位子,莫非要我们婷儿过去,伺候那一帮人?你快去跟老太爷说说啊!”
徐璠苦着脸摇头道:“我的夫人,你就少说几句吧。你当这婚事我愿意啊?但是我爹发话,谁敢违拗?刚才我在前面,不是没和我爹争辩啊,我都扯着嗓子跟他喊起来了。可你看,你看……”他用手一指,夫人这才看到,自己丈夫脸上原来还落着个巴掌印。不由掩口道:“老太爷打的?”
徐璠道:“废话,除了我爹还有谁敢打我?老爷子这回是铁了心了,你啊跟我闹闹还成,可千万别去老爷子眼前闹,否则准挨家法。咱丫头这事,我看是定了,你回头教教她怎么做妾,免得将来嫁过去吃亏。”
夫人见丈夫如此说,也知这事板上钉钉,再无更改。不由悲从中来,一把抱住女儿哭道:“我可怜的丫头啊,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报应在我女儿身上。清清白白一个大姑娘,怎么就去给人做了小?”徐婷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泪水也刷地流了下来。
徐璠见妻女如此,饶是百炼钢也成绕指柔。他的才略气度虽然比其父差得甚远,然而心学世家传下来的精神头还是有的,当即一咬牙,拍了下桌子道:“罢了罢了,老太爷这般糊涂,我也豁出去了。夫人,你要紧和婷儿收拾东西,我……我带着你们娘俩逃离北京,回松江老家去!就算是守着几亩薄田喝稀粥,也强如嫁到严府那个虎狼窝子里去让婷儿受苦!”
钱夫人见丈夫忽发雄心,又惊又喜,叫声“老爷!”。哪知徐婷听了,却一下子跪倒道:“爹爹,您对婷儿的恩情,对婷儿的感激,婷儿都知道。但婚姻之事,自有爷爷做主。若是我们逃走,爷爷该多么伤心?他老人家的安排,必有深谋远虑。爹,娘,你们……你们就让婷儿嫁给那严公子吧。严府是当朝一品,婷儿去了,也不会缺吃少穿的。婷儿还听说那严大公子本领挺大,年纪轻轻当上了高官,婷儿虽然做他的姨太太,却也胜过小户人家的大妇了。”
钱夫人见徐婷这般强颜欢笑地诉说,知道女儿是怕引得家庭不睦,故作此语来宽慰父母。想到此,更是热泪盈眶,几乎把衣襟打湿。徐璠也忍不住热泪,甩袖叹息道:“这都是何处来的冤孽啊!”
徐夫人将女儿紧紧抱住,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哭诉道:“婷儿啊,真苦了你了。将来你嫁过去,若是那正室敢欺负你,娘就去和她拼命。哪怕她陆炳有十万锦衣,为娘也不怕她!”
徐婷见母亲舔犊情深,再也忍不住,也抱着娘哭道:“娘,娘,您别这么说。女子出嫁从夫,我出嫁之后,即使大妇打骂,也是婷儿自己做的不好,万不敢惊动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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