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更暗了。
梅幼舒两只冰凉的手握在一处, 揣在了怀中。
一个乖巧的姑娘忽然做出了反骨的举动,是旁人惊讶于此事的其一缘由。
而其二缘由就再简单不过了。
见过梅幼舒的丫鬟婆子们都知道她是个极为柔弱的姑娘。
她生的漂亮,却偏生柔弱,跑出去, 无非就是一只无主的兔子, 见者可捉,剥其皮,食其肉, 嚼其骨。
甚至小姑娘连兔子窜逃的技能都没有。
换句话说,便是平日里没什么恶毒心思的人,见到这样一个鲜美却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怕都会生出一丝邪恶的想念, 从而做出邪恶的事情来。
是以, 无人能理解梅幼舒为何要逃离安全的珩王府。
但在梅幼舒的心里,珩王府已经失去了属于她的那份庇佑。
换句话说, 将她送给其他男人的举动,和她走在大街上会被欺负的性质是没有任何差别的。
甚至前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后者只是个概率事件。
严格来讲,小姑娘虽然迂腐至深,但她却没有真正的贞操观。
倘若在她身上发生了强迫性的事件, 她并不会因为对方是干净英俊的俞景侯世子而不是路边邋遢丑陋的流氓而感到美好或庆幸。
她已经求过了君楚瑾,而对方仍然执意要将她送给其他男人,就等同于断了小姑娘的那点渺茫的希望。
小姑娘也自然不能知道自己就是个香饽饽, 更不会时时怀疑有路人对她生出歹念来。
在离开深宅之后, 她隐藏极深的缺陷便真正的暴露在人眼前。
就好像平日里不喜欢说话的傻子, 只要她沉默的坐在那里,谁也不知道她是个傻子。
可一旦她开了口有了动静,便彻底暴露了她的本质。
所以梅幼舒并不是一时想不开,或是因为情感上的问题而出走。
而是她本来便是这样一个人。
这样的人也从不会觉得君楚瑾是在说气话或是吃醋,仅是从来没有信任过对方而已。
然而就在梅幼舒不好容易要生出困倦时,半阖着的眼睛却陡然对上了一双灰暗的眼睛
丑时三刻,连狗也入了眠。
这个时候是天地间最为静谧的时刻。
偏生从远处传来了隆隆响声,如低沉阵雷,又似闷鼓一声接着一声。
梅幼舒回过头去瞧见那间破庙已经亮起了火光。
一二三四不少于十人举着火把进入了那破庙之内,足以将那里翻个底朝天了。
而余下的那二三十人则是继续骑着马超这个方向寻来。
梅幼舒此刻所在的地方正是一片不知名的绿色植物丛,似芦苇却又并非芦苇,生长繁密,中间还有其他杂草,而梅幼舒却执意往里钻去,在他们靠近之前,却毫无防备地滑入了一片斜坡之下。
这时马蹄声近了,而原本动荡的绿丛顿时恢复了平静,令人难免疑心自己看错了。
“殿下,再往前便是一片荒山,那山陡峭壁直,不可能有人能攀越。”
更不要说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按理说,搜到这个地步也该罢手了。
就算还要继续搜下去,也该让人回去睡觉,明日再来。
毕竟谁也不知道君楚瑾要找的那个人会不会正躲在一个隐蔽地方呼呼大睡。
君楚瑾听了那人的话,脸上丝毫不为所动。
他只驱赶胯、下的马上前来,将这片长满杂草的荒地打量了片刻,随即转头看向了那人。
那人领会了他的意图之后,惊讶地都说不出话来了。
平日里见人丢了东西,嘴上总放狠话要掘地三尺,但也从来没有人真的掘地三尺。
可如今,这位珩王殿下可真真叫人见识到什么叫做把地皮都翻过来找了。
好在所有人也都不是吃干饭的,二十几人下了马,只抽出随身杀人用的佩剑,将那片半人高的绿丛腰斩。
这样大的动静,梅幼舒自然不会听不见。
小姑娘缩了缩腿,心底仍旧抱着一丝期望。
他们不是说珩王府丢了东西吗
是以她方才便将自己带出来装满了财物的小包裹丢在了外面。
只要那位珩王殿下发现那个包裹里的东西,是不是就可以姑且放过她这个“小偷”了。
这样一来他们也不会执意将这片绿丛夷为平地,更不会发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