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团委支书算了算这次打井损耗的费用,浪费的壮劳力成本先不计,单单是租用掘井的工具产生的费用已经有好几百了。单单是挖十米深的井靠人力还能试一试,但超过十米,往下的每一米都是用钱来挖的。
他叹道“这回有必要开一次批斗检讨会”
其他两个大队长没吭声,纷纷看着叶老六。
妇联主任肉痛地说“都是这群知青害的,早知道水井这么好挖,还会浪费这么多钱”
因为当初拿到出水点的她,拿得很轻松,在她眼中挖水井也不算是一件难事。只是那些知青太蠢,生生误导了人。她把浪费经费的账归在了知青的头上,如果避开了知青的错误,水井不就挖得很轻松了吗
三个大队长听了,脸色各异。
“水井不好挖吧”叶先进说。
“对,都是那些知青害的”叶老六忿忿地说。
“不扯那么远了,咱讨论讨论该得谁检讨。”支书说。
等叶家村的十五口新井全都打好,井口砖瓦水泥修得整整齐齐后,七六年的第一次批斗检讨举行了。
孙玲玉和何芳都收到了要检讨的安排。
何芳的脸白了又青了。
孙玲玉早就有了要检讨的准备,她咬着笔头写检讨书,写着写着就埋头趴在桌子上哭了。起初的没有哭声,后来越想越委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个年头,人人都讲究名声,一个人的好名声虽然没有太大的用处,但是坏名声是万万要不得的。名声坏了,一切的推荐、荣誉,以后的工作机会,意味着全都没份了。名声就是人的脸面。
何芳安慰她说“咱们只是检讨会而已,不会记在档案里头的。你又不是坏分子,工人阶级的成分好得很,不怕。”
孙玲玉想起何芳家里因为工作的缘故,沾了点海外关系,比起她更更不如了。但是她看起来比自己还坚强。一篇检讨书已经写完了,言辞恳切,承认错误的态度非常好。
孙玲玉抹掉了眼泪,止住哭声一笔一划地工整地写好自己的检讨书。
她写完后乡里的邮递员吆喝她去收信。
孙玲玉拆了信,看见家书里边还夹了一张黄色的信纸。
“玲玉展信佳你在乡下过得还好吗我很想念你,想起以前我们一块去做志愿者的日子,最近哥哥很久没有给家里寄信了,不知道他的近况如何,家里的老父老母对此很担忧,如果碰上哥哥,请转告他父母盼着他回信。”
落款是谢冬梅。
孙玲玉刚哭完一场不太有心情,她看完信随手把它扔在了桌面。何芳捡了起来,和孙玲玉说“人家都来信问了,你就写一封信回复吧。”
很快叶家村的批斗检讨大会召开了。
这回的检讨会干系着整个生产队,第一大队的社员觉得自己活活被坑了一个多月,很是气愤,来围观的人空前的多。场地于是设在了村办小学操场的那块空地上。
何芳为首的五六个知青,一个接着一个上去念自己的检讨书,跟被扒光了衣服似的接受着台下听众们愤怒的眼神。
检讨完了,愤怒的群众还不轻易地给他们下去,最后叶老六也上台检讨了,检讨完后一行十几个人直板板地站着,承受村民的辱骂。
村干部决定把何芳的工农兵学员资格取消,其余人每人扣三十个工分,叶老六领导不善,第一生产队社员决定要推荐一个副队长。
这种惩罚不够大快人心,一个丈夫因为挖井摔断了腿的妇女,找了一桶尿,一勺子泼了过去。
孙玲玉和何芳站在边上,不免受到了牵连,衣服沾上了几滴。
周婷婷在台下不嫌热闹地瞪大了眼睛、招呼叶青水看,“难得见她们这么狼狈,快看看。”
检讨大会结束之后,孙玲玉碰见了叶青水,气呼呼地说“我不是输给了你。”
“我是输给了谢庭玉,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私下帮你。靠男人算什么本事”
叶青水闻言皱起了眉头,她看着孙玲玉不服气的眼神,倒是意外,她淡淡地道
“好话坏话全都让你说尽了,失败了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一直给自己找理由找借口。承认别人的优秀很困难吗”
“你们的井,确实就是打不出水。”
孙玲玉听了心里很不服气,她坚信自己的井能打得出水,想拉着她理论理论。叶青水摇摇头说完一句话就走了。
几天后,孙玲玉就明白叶青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从邮递员寄来的报纸里看见了“自然电场找水仪”整整一个版面的介绍,偌大的黑字体标题是“地下千里眼g省知识青年叶青水和知识分子周存仁成功研制电脉冲自然电场法找水仪。”
孙玲玉快速地浏览了下去,“千百年来,我国广大岩溶地区,地面滴水贵如油,地下清水淙淙流,广大贫下中农总盼着有一副能看见地下水的千里眼”
她把整个版面反反复复地看了几次,脸上神色复杂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