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玉拿起油壶,拨了灯口,慢条斯理地往灯肚子里添油。这种事情,他做起来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极了。
跳跃的灯光,映得他的面庞愈发如玉。
这些都不重要,要紧的是油灯离叶青水很近,他凑得她也很近,俯下身来默默添油的姿势几乎近在迟尺,灯火下他睫毛有几根都能数得清。这让叶青水愣住了。
她抓住油灯,往前推了推。
叶青水有点受不了,“你能不能保持一点距离”
谢庭玉觉得她很可爱,有点想亲一口的冲动,但他拇指微微摩挲了一下油灯,忍住了,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看你做得那么认真,本来也不想惊动你。”
“好了去吃饭吧。”
晚上九点。
经历了一天的波折,谢庭玉也累了。他躺在硬邦邦的地上,身下垫着的席子没有床上那么软,舒服了一个多月,现在回到地上打铺盖,有些不太适应。
谢庭玉脑海里浮现起今天的那个吻,身体躁得很,他翻起身来脱掉了衣服。
躺在竹席上他琢磨了一会,心里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沈卫民说叶青水在闹别扭,那就姑且认为她在闹别扭吧。
谢庭玉很快入眠了。
另一头,叶青水却是翻来覆去,很久没有睡得着。
第二天,叶家村的舆论风向跟颠倒了个儿似的。
以前提到叶青水,村民会说“叶青水呀,叶青水不就是不清不白嫁了知青的那个丫头吗”
“偏偏挑上了谢知青,这女娃娃心思可不得了呀”
现在提到叶青水,渐渐变成“叶青水可有出息了,没怎么上过学,但也不比念了中学的学生娃差。”
“叶家的丫头真俊俏,难怪谢知青独独看上了她。”
叶阿婆在外边听到了这些截然不同的话,笑骂了几句,她回到家之后跟孙女说“俺的水丫可算是村里的大名人了。”
那场表彰会,可算是一阵海啸,席卷了知青点。
当时参与的知青也不多,礼堂的位置有限,知青加上社员拢共三十来个。不过就是这十来个人,也足够把那天的事情从头到尾地描绘个清楚了。
原本一些不太看好谢庭玉和叶青水这一对儿的人,听了有些纳罕
“真有那么俊”
“有的有的,保准你见了大吃一惊。我看人家当初就是自由恋爱,还不兴背地里摸个小手亲个嘴儿当初那些流言谁传的”
“这可说不准,谢知青的家境很好,叶姑娘以后恐怕还得磨。”
众人说着说着,不禁点头。不过叶青水身上贴着的“心机女”的标签,算是揭下了。
谢庭玉自打下了乡之后,在女人眼里就跟香饽饽似的。他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在村里的姑娘眼里,那真是块唐僧肉天天惦记着。正好人长得高大英俊,家境优渥,嫁了他跟做了回白日梦似的。
孙玲玉跟何芳两个人都没去,听了别人说得绘声绘色跟真的似的,孙玲玉说
“叶青水真的长得很好看吗”
何芳不期然地想起前阵子寄给谢冬梅的信,脸色有些不太好。
她淡淡地说“可能是吧。”
军区大院,谢家。
谢冬梅用剪刀裁着刚摘下的新鲜的茶花,依次插入花瓶里。这时家里的电话铃铃地响了起来,她顺手接了,脑袋一歪把话筒夹在肩膀上听着。
“请问这是谢首长家吗”
“是的。”
“门卫室有首长的信件,等会有警卫员送信上门,请首长检阅查收”
很快谢家的门被敲响,徐茂芳开了门,警卫员恭敬地把信递上,
映入眼帘的信件落款是红旗公社叶家村一大队,收信人谢冬梅。
谢冬梅拆开了信,母亲徐茂芳也凑了过来,看了眼
“敬爱的冬梅同志,您好收到你的来信我很惊讶,也很高兴。我也一直记得和你去做志愿者服务群众的热忱。你的信里问到了谢知青,是这样的,最近这段时间他因为修水库受了工伤,手、腿、背伤得很是严重,养了一个多月,在信件方面难免欠妥,不过请务必放心,他已经逐渐康复。”
接下来是谢冬梅问及的私人问题,她推了推母亲,自己转身偷偷看。
“谢知青在这边娶了一个媳妇,不过你的新嫂子怎么样我不是很清楚。大致印象是她的样貌平平,高小毕业,比较内向很少同知青沟通,但很勤快劳动,谢知青也许是同她有革命的友谊才结合在一起。”
样貌平平、高小毕业,看见这几个字眼的谢冬梅眼前一黑。
内向很少与人沟通、又勤快劳动,短短一句话下来,两个人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一个淳朴木讷的乡下女孩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