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弦快断了, 棕红色琴面的清漆木纹也被抓出爪痕, 破坏了本来古朴典雅的美感。
聂双双走到林姨身旁,小心询问, ”林姨,这把琴……”
林姨揪着眉, 手指抚过琴身,最后面上带上了些许无可奈何,“这把琴是五年前,别人送给少爷的生日礼物。”
“那那那, 是不是很重要……”聂双双有些慌。
林姨摸了摸将要断裂的琴弦, 没有回答,但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肖凛小时候对人感情就淡漠非常,长大后有过之无不及,而在对待男女关系上,甚至可以称得上薄情——年轻女孩送给他的物品, 只有向家小姐向晚的东西, 被留在了他身边。
林姨从琴前站起身, 叹了口气,“你先别那么着急, 是我没把琴房门锁好, 我的责任。”她摇了摇头,看回聂双双, “出去吧。”
“噢。”
聂双双抱着猫咪乖乖走出琴房, 过一会又回头, 有些不安地问,“林姨,那把琴是很重要的人送给肖先生的吗?Alex会不会被惩罚?”
林姨把琴房门关严实,只说,“你别担心。”
她答得模棱两可,也没把肖凛未婚妻这个事实告诉聂双双。
也许是出于一点私心,林姨并不想让聂双双知道这件事。
向晚是肖凛自小认识的青梅竹马,小时候就关系不错,肖凛失踪被找回来后,两人重新恢复联系,关系又日渐密切。
虽然没有正式对外公布,但两家父辈在圈子里早已默认两人未来的婚事,而从肖凛默许的态度来看,似乎也是赞同的。
而这段时间,聂双双对肖凛微妙的关注,两人之间区别于雇佣关系的联系,林姨当然也都看在眼里。
看破不说破罢了。
像肖凛这样背景的人,人生都是有规划的。
他会和门当户对的女性成婚,即使以后的对象不是向晚,也会是圈子里的其她大家小姐,而不会是出身普通甚至落魄的女孩。
聂双双这两个月时间还需要留在汀山照顾Alex,知道未婚妻的事于她并没有好处。
徒增伤心和麻烦而已。
……
聂双双一直对大提琴的事有些挂怀,而且很莫名的,她觉得自己很喜欢那把琴,就好像从前在哪里见到过一般,很亲切熟稔。
可是怎么会?
虽然觉得挺好听的,但她对古典乐一窍不通,在那之前连大提琴上有几根弦都没搞清。
好在第二天再去汀山时,聂双双从林姨口中得知,那把琴已经被空运送去海外修复保养了,而Alex也只是被肖凛责骂了几句。
聂双双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到实处,整个人也慢慢对肖凛好奇起来。
她此时此刻才忽然意识到,她每天处在的,是肖凛的家——
别墅里能看到他的拖鞋,他的打火机,他的生活痕迹;
她走他走过的穿廊,坐他坐过的沙发,站在他站过的客厅,透过落地窗,看远方同一片海湾风景。
这个认知让聂双双有种隐秘而欢喜的雀跃。
好像变得想更加了解现在的肖凛。
喂完猫咪,聂双双想起昨天见到的琴房,忍不住问林姨,“林姨,家里有琴房,肖先生也会弹钢琴啊什么的吗?”
林姨刚送走一队清扫修剪庭园的园艺人员,看着整齐的院子心情不错,面上带着笑回道,“少爷小时候学过钢琴,小提琴也学过一点。不过他对音乐没什么兴趣,大了从没见他摆弄过乐器,估计现在生疏了。”
聂双双点点头,有点意料之中也有点好笑。
有钱人么,大抵孩童时代都会学些乐器之类附庸风雅的东西,但她想起小七从前从没对她说过他会乐器的事,大概真的不耐烦古典乐吧。
从这一点看,倒完完全全是小七的性格,没有变过。
聂双双的愉快心情一直保持到了傍晚。
傍晚她接到了肖凛助理打来的电话,告诉她肖凛会在后天中午空出时间,跟她一起吃饭。
聂双双早就挑选好了要请肖凛吃火锅的店,在电话里告诉对方后,便不由自主期待起来。
……
第三天是个阴天,天上大片铅灰色阴云。
到中午的时候依旧没有放晴,反而在这个阴郁的冬日,淅淅沥沥下起了冷雨。
S城向来是有些湿气重的。
聂双双出了地铁站,被冻得缩着肩膀搓了搓手心。但她心情一点都没被此刻湿冷的天气所影响。
她看了看手机时间,然后从手腕上取下白色长柄伞撑开,一路向预定好的火锅店走去。
火锅店装修带了点日式风格,门口两张蓝底白字的大帷布,刚进门就能闻到辛中带香的火锅味,店里也算清静。
这家店是聂双双挑了半天才跳出来的地方,环境好但菜价偏贵。
她想着肖凛一定不喜欢那种吵吵嚷嚷看起来不太干净的饭馆,所以这次下了血本,请他来这里吃饭。
过了约定的时间,肖凛还没到,聂双双先让服务生上了火锅汤底。
银色四方的锅子里,红澄澄的一大盆料,最上头漂着好些暗红的尖头辣椒。
聂双双正想着肖凛不会放她鸽子了吧,包厢门被敲响,人倒是终于来了。
移门从侧边拉开,肖凛穿着黑色大衣白色衬衫,清冷而修长,整个人好似也染着外面的朦胧烟雨。
他对身边红着脸的女服务生说了两句话,然后从包厢门口款步而来。
聂双双看着这样的肖凛微微有些发愣,直到他脱下外套来到她对面座位,她才回过神,手忙脚乱站起来,“肖先生!”
肖凛很随意地把黑色外套扔在一边,随后落座,朝聂双双扬了扬下巴,“坐。”
反倒带了些喧宾夺主的强势意味。
“恩。”聂双双摸了摸发烫的耳朵,这时候雀跃的感觉弱了,反而有点拘谨起来。
她叫来服务生上菜,她今天点的都是从前她和小七喜欢吃的。
没想到服务生刚应声要走,肖凛瞥一眼红滚滚的汤底,对服务生吩咐道,“把这个换掉。上鸳鸯的。”
说完,他对上聂双双因惊讶而睁圆的眼睛,淡淡道,“我不吃辣。”
“哦……这样啊。”聂双双点头。
他现在不吃辣了?
养生?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聂双双心里一闪而过。
但太快了,她抓不住。
聂双双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看着桌面上的汤匙,安静等待服务生换汤上菜。
一分为二的锅底摆上桌。一边是红的,朝向她,一边是白的,朝向他,泾渭分明地把桌子和人分为两边。
“今天怎么没化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