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谢芜这小胳膊小腿的,将人从山上拖下来已是午后时分,艳阳高照,谢芜累的着实不轻,把人往院子里一扔,满头细汗,里衣被汗水给浸湿了,双手都在打颤。
这个时辰男人都在地里干活,女人也都在家操持着,谢芜从屋后小路下山,一路上倒也没见到个人,否则这光天化日之下,一黄花大闺女,将一个昏迷的陌生男人捡回家,孤男寡女传出去,十里八乡又得出闲话,若是没什么名正言顺的理由,谢芜这名声怕是毁了,哪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将人往瑾玉房里一扔,谢芜先去西屋里头将自己湿透的衣服换了,到院子里的井边打了水进房,准备给那男人洗一洗。
她身上没什么磕磕碰碰的伤疤,倒是这男人身上徒添不少细小划痕,约莫都是下山拖拽的时候被树枝树叶划的,身上穿着的锦衣更是磨破到不能看,血迹污渍,蓬头垢面,完全看不出上辈子那决胜千里之外的英勇模样。
谢芜先将帕子在冷水里浸湿,拧干后细细擦拭他脸上的血污,五官英挺而深邃,特别是那双逼人的双眸,渗人得很。
她曾听说过这男人的杀戮事迹,也曾听不少女子私下谈论过他貌若潘安,若不是乱臣贼子,这幅俊朗样貌,不知该让多少待字闺中的女子倾心。
脸上没有伤口,倒是后脑处有血迹,定眼一瞧有伤口,想来应该是撞伤了头部,谢芜找来干净的麻布给他缠了一圈,解开胸前衣襟时谢芜顿了片刻,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解衣赤身,确实不成体统,不过转念想想,死过一次的人了,还在乎清白这种东西?
谢芜将男人衣襟解开,男人上身横七竖八有不少的伤疤,不少是陈年旧伤,留下一道道稍浅的痕迹,只胸口处有一骇人伤口,许是常年握刀使剑,骑射练武,男人胸膛宽阔,肌肤之下蕴藏着力量,她将男人上身衣物脱下,看了眼后背,是贯穿伤,当即用帕子清理伤口。
男人似乎还有所理智,眉心紧拧,眼皮轻颤,费力睁开眼睑,只瞧得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的伤势已有两日,在那荒山野岭之处,若是没人,只怕不久后他便要死在那人不知鬼不觉的地方。
“你……”
“你醒了?别动,我在帮你清理伤口,”谢芜强忍着满室的血腥,低声道:“你伤势太重,我只能先帮你止血,清理伤口,待会我去找个大夫给你瞧瞧。”
男人喉间上下滚动,脑子里像有什么在搅动一般,疼得他透不过气来,“你是谁……”
谢芜听他声音里的嘶哑,放下手上的手帕,转身去堂屋给他倒了碗水,凑到他嘴边,让他慢慢饮了下去。
男人注视着屋内忙来忙去的谢芜的身影,上下打量了这房子一眼。
“我叫谢芜,我在山上采药的时候发现的你。”回过身来谢芜将他伤口周围的污渍已清理干净,只剩那那伤口上的污渍。
“你忍一忍。”谢芜将干净帕子清理在那伤口上。
“……谢芜……”男人虚弱动了动唇,下一瞬双拳紧握,眉心猛地皱起,谢芜见他如此,不忍他继续受苦,手下动作更快,忙将伤口清理干净,却发现人已晕厥过去。
晕了也好。
谢芜松了口气,从背篓里找了些草药出来研磨了敷在男人前后伤口,随即用麻布缠裹好,从箱子里拿出当年他爹穿过的衣服给男人换上。
他爹身量和这男人差不多,穿着倒也合身,至于这男人身上的玉佩等配饰,看上去价值不菲,谢芜都用帕子包好,藏进箱子底。
忙完之后,谢芜发现自己换好的衣服,再次湿透了。
“姐!我回来了!”屋外传来清亮的嗓音,谢芜将被子给男人盖上。
谢瑾玉火急火燎进门,提起堂屋桌上的水壶仰头灌了几大口,袖子一擦,又风风火火喊姐姐。
“姐姐,我回来了。”
谢芜从屋子里出来,“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谢瑾玉一脚踏上凳子,狡黠一笑,“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才吃了两碗饭大伯母就说没饭了,下午干活的时候没力气,大伯就骂我,正巧陈大妈给陈大伯送水,问我怎么回事,我就说我中午在大伯母家吃饭,还没吃饱大伯母就说没饭了,现在肚子饿,没劲,干不动农活。”
谢芜皱眉,“腿。”
谢瑾玉嘻嘻一笑,将腿放了下去,“侄子饿着肚子干活,传出去像什么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伯苛待自家侄子,大伯那么好面子一个人,就让我回来了。”
“那你等等,我去给你拿点野果垫垫肚子。”说着要往灶屋走。
“别忙了姐姐,”瑾玉拉住她,“我不饿,我故意的。”
谢芜笑了声,“人小鬼大。”
“不让人吃饱就干活,没这个道理。”瑾玉说着就往自己屋子里去。谢芜一把拉住了他,轻声说:“瑾玉,你帮姐姐个忙。”
“什么忙?”
“你去将村口的陈大夫请过来。”
“陈大夫?”他打量了谢芜一眼,“姐姐,你怎么了?生病了?”
“不是我,”谢芜将布帘掀开,一股血腥气从房中冲出,瑾玉瞧见了床上躺着的男人,惊讶片刻后冷静下来,“姐姐你别急,我马上就去。”
谢芜又拉住他,“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