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虽然怯懦胆小,一身皮囊相当不错。
小小的鹅蛋脸,尖下巴,凤眼长睫,皮肤嫩白,鼻梁不高不矮,鼻头不大不小,两片唇瓣也像上好的红橙肉,莹润饱满。
唯一的缺憾是身段,不知是太小了没长开,还是吃得营养不良,长手长脚,单薄地像个纸片人。
青春少女的“蓬勃”是有,“曼妙”真没有。
朱一飞这种败类,生熟不忌,先是嘴上胡咧咧:
“小姑娘,大冷天的,不在家里做饭,去沪城干嘛呀?”
甘露闭口不言,拿他当臭空气无视,还气人地在自己鼻尖前扇了扇。
朱一飞浑然不觉自己被鄙夷了,继续涎着脸往甘露身边蹭:
“小妹妹,皮肤挺不错啊,多大了,说婆家没有?”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要去捏甘露的脸。
没等他得逞,甘露猛攥起一根长发辫,狠抽在他手背上,疼得他“嘶溜嘶溜”缩了回去。
原主长发及腰,乌黑油亮,常年梳着两根长辫子,黑沉沉地打在人身上,不但疼,还丢脸。
车厢里,围观的知青发出嘲笑声,恣意刺耳,臊得朱一飞脸红脖子粗。
他仗着叔叔朱克文的势,在白云公社沾花惹草,肆无忌惮,头一回见识甘露这么高冷刁辣的小姑娘,气得额头皱纹狰狞,口气也凶戾起来:
“小丫头片子!哥问你话呢!聋了还是哑巴了?!”
甘露不理他,冲着坐在车门入口,浑然不觉这边动静的傻爹招招手:
“爸,这里有一只苍蝇嗡嗡扰人,咱俩换个位子。”
甘大海虽然怂,事关女儿,硬着头皮站起来,要护着女儿离开。
朱一飞吃瘪,恼火,突然几步窜过去,冲着甘大海座椅下的竹筐狠踹一脚,硬生生把竹筐踹翻到过道上。
筐盖跌落,筐里装着的猪后臀肉、腊肠、山货、土鸡蛋、鲜荸荠、野荠菜……咕噜噜滚了一地。
“甘大海,你好大的狗胆!敢跨省倒卖肉食蔬菜,侵占集体财产!平时看你老实巴交,私底下藏着资修小尾巴……今天看我怎么割了你这刺头!”
甘大海又惊又吓,面色如土,嘴唇哆嗦半天也没说出句利索话。
甘露也是醉了,推开傻爹,自己上前撕:
“朱一飞,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调戏民女不成,就满嘴胡喷,诬陷好人,谁给你的胆子?我爸是三代贫民,是郭书记亲自提拔的支书,他有没有藏着小尾巴,是不是刺头,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你叔叔是公社革委会副主任,你不是,请摆正自己的位置……”
朱一飞没料到甘露这么伶牙俐齿,噎得两眼爆□□。
他想反驳,不知打哪儿说起;想耍横,又顾忌卢南樵。
打从事态一升级,卢南樵就从座位上站起来,还让身边的几个知青帮忙,把地上滚落的猪肉、腊肉、山珍都捡起来,重新装回竹筐里。
另一边,甘大海也缓过劲,开始自辩:
“朱干事,我真没倒卖什么,快过年了,我想去沪城看一个亲戚,给她带点家里不值钱的东西……”
朱一飞冷嗤:“姓甘的,你蒙谁呢?这么大一块猪后腿,还有两嘟噜腊肠,有钱都难买到,在你嘴里成了不值钱的东西?你还是贫农吗?地主都没你这么大口气!”
围观的知青里,有几个认识甘大海,开玩笑揶揄他:
“甘支书,你是不是在村里挖耗子洞,挖到老地主的余财啦?”
甘大海一时说不清,急得满头满脸的汗。
他一贯口才不咋滴,被朱一飞一吓唬,知青一起哄,整个人都找不着北了,嘴里嘟哝的话,也被哄笑声压住。
朱一飞得意,弯腰拎起那扇又宽又厚的猪后臀肉,展示给周围的人看:
“知青同志们,你们在村里插队,辛辛苦苦干活,一年到头能吃几块肉?饿得走路都没劲吧?可你们队里的支书,却能背着一大筐猪肉走亲戚!你们觉得,这合适吗?这正常吗?不!这是剥削阶级腐臭思想沉渣泛起,是公然践踏贫下中农的阶级尊严,我们坚决不允许……”
朱一飞人坏,却不蠢,深谙时代精髓,三两句话就挑拨起“阶级矛盾”,他手指着甘大海,情绪激昂地煽动知青:
“我们要斗私批修,把他这种损公肥私、坑骗群众、腐化堕落的蛀虫揪出来,踩成一滩臭泥……”
朱一飞边说边抬起脚,要把“臭泥甘”踹翻在地。
甘露趁他不备,在他抬起脚的那一瞬,往他膝盖骨上狠踹了一脚。
朱一飞重心不稳,整个人噗通摔了个狗啃泥,疼得满脸拧巴,半天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