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不明就里。
她是穿剧的,对原主的过往所知,仅限于原剧寥寥几个镜头.
短命的炮灰而已,一露面就哭唧唧,除了脸蛋子漂亮一无是处,导致甘露穿来以后,处处被动,好不容易才竖起“有文化”、“小狡猾”的新人设。
此刻怕露馅,含含糊糊喊了一声“小姨”,转身去厨房烧开水,冲麦乳精,又生起炭盆,搬到堂屋里,三人围炉说话。
阮红菱的杯具,带着浓厚的70年代烙印,跟燕妮的遭遇异曲同工。
都是出身农家的漂亮姑娘,都摊上一对不靠谱的爹娘,贪婪又势利眼,一心想拿女儿攀高枝。
具体到阮红菱身上,她的酒鬼爹逼着她嫁给一个四十多岁、刚死了老婆就急吼吼续弦的公社油腻干部。
阮红菱那时才二十岁,花枝一样的小姑娘,死活不从,还寻过一回死,闹得沸沸扬扬。
油腻干部再急色,好歹是体制内的人,有纪律约束,不敢太过分,“婚事”僵持。
那时原主妈还在,坚决支持妹妹抗婚,整整三年多的时间,阮红菱都住在芦庄。
芦庄属于白云公社,油腻干部在埠头公社,鞭长莫及。
但阮红菱很快又有了新麻烦,李得魁看上了她,托媒人上门提亲。
只看表面,李得魁体魄健硕,农活娴熟,家境富足,是生产大队的红牌干部,还有可能接替老支书的位子,出任新支书。
阮红菱嫁给他,既能摆脱油腻干部的纠缠,又能让他跟甘大海成为连襟,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李得魁有多自信,被阮家姐妹拒绝以后,就有多恼怒,从此与甘大海交恶。
阮红菱靠着姐姐姐夫,在芦庄一住三年,从小姑娘拖成了老姑娘,眼瞅着都快二十五了,村里跟她同龄的妹子,有人都在生第三胎了,她还没找好婆家。
说不急是骗人的,奈何高不成,低不就,又有李得魁那伙人败坏她名声,婚事一再受挫。
到了今年夏天,原主妈被山洪卷走,死因成谜。
家里没了女主人,阮红菱一个大姑娘继续待在姐夫家,诸多不便,被她的酒鬼爹诳回埠头公社。
甘大海不放心,亲自去看过她一次,得知她说了一门“好亲事”,婆家在沪上“有头有脸”。
准婆婆是大医院的妇产科大夫,准公公是国营服装大厂的厂长,小伙子本人,也是一表人才,工作努力,历年获得的奖状贴满一整面墙。
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肯娶一个大龄村姑?
70年代城乡壁垒森严,农村妹子想嫁到城里,难如登天,偶尔出现一对,也是男方有各种短板。
比如阮红菱的这个丈夫梁学松,就在一次厂区事故中,被炸断了双腿。
他在市图上班的漂亮女友,连医院都没去一趟,直接跟他拜拜了。
从前围着他谄媚讨好的莺莺燕燕,一个比一个躲得快。
香饽饽秒变馊剩饭,他万念俱灰之下,在一摞备选照片中,选中了阮红菱。
梁家长辈商议过后,托人来埠头公社提亲。
甘大海的那位老丈人,贪财无耻,收了梁家一台缝纫机、两套灰毛呢、两床缎被、两百块钱的天价彩礼,逼着女儿嫁过去。
此时,阮红菱失了姐姐这个倚仗,前有酒鬼爹和继母逼迫,后有油腻干部纠缠,走投无路之下,黯然出嫁。
新婚燕尔,丈夫梁学松却撕破“温文尔雅”的面具,洞房花烛夜就对她大打出手。
阮红菱也是此时才明白,自己被媒人坑惨了。
丈夫不是“伤了一根脚筋”,而是“断了双腿”,相亲当日他戴了假肢,硬撑着不露馅而已。
渣爹继母贪图彩礼,跟黑心媒婆沆瀣一气,只瞒着她一人。
梁学松出身“红专”家庭,自幼被父母捧在掌心宠溺,惯出一身公子哥恶习,又生活不能自理,他娶一个村姑妻子,就是找免费的保姆兼出气筒,张口就骂,轮拐杖就打。
更难堪的是,他还不止断了两条腿,第三条腿也废了,丧失了做“男人”的本钱,才是他最难以接受的打击。
对阮红菱来说,同样难以接受。
她等于结了个假婚,永远不会有性生活,不会有孩子,不会有新的希望和奔头。
婆家是帮她吃上了商品粮,也在服装厂给她安排了“工作岗位”,却天天拘着她在家里干活,侍候喜怒无常的丈夫,月底白领一份工资而已。
整整两个多月,她被关在婆家的院子里,饱受折磨,浑身青一块紫一块,还差点被变态丈夫用烟头烫在脸上。
她实在受不了,自己写举报信给主管单位,检举自己“领空饷”,督察队进驻调查,逼得婆家不得不妥协,放她出去上班。
劳动最光荣。
阮红菱很喜欢上班的日子,都是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大家待在一起,商量划版、打图、出小样,制作一件件漂亮的时装。
她心情舒畅,人越来越开朗。
婆家人的脸色,却越来越冰寒,刀子似地在她身上徘徊。
阮红菱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恍若不见,对瘸腿丈夫的打骂,她要么还嘴还手,要么充耳不闻,逼急了就去单位宿舍挤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