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刺起身, 半靠在床头,抬腿下床的时候, 输液管被他扯动。
“小心针管”许耐耐急呼。
他这才注意到手背上有针管。许耐耐急急按好针管,问他“你要做什么”
他抿唇,沉默如同一把沾满腮红的粉刷, 刷遍他的面颊和脖颈。
不明白他这是什么反应, 许耐耐又问“怎么了”
“咳”他闷闷地清了一下嗓子, 粉刷刷到了耳垂,“卫生间。”
呆了一呆,许耐耐也学着他咳了一声, “你注意着输液瓶。”
等他去了卫生间, 她双手捂脸,忽的听见他搁到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有人打电话。”她冲着卫生间扬声道。
“帮我接。”
许耐耐有点踟躇,最终还是拿起手机。
秦世天。
这名字有点眼熟。她只犹疑了半秒不到, 就接通了电话。
“阿刺。”
属于中年男人的低沉磁性的嗓音输入耳中。她小愣半晌,接着道“您好,秦刺他在卫生间。”
电话那头突然沉寂。她有点惴惴, 然后听到男人说“你是”
“我是他同学。”
“你们”
“我们在医院,秦刺他生病了。”听出男人话音里不易察觉的深意,她赶紧解释。
“他生病了”男人语气变沉。
“嗯,感冒了。”
“医院地址。”他简单地扔给她四个字, 似命令般完全不容置喙。她还没出声, 手机就忽然被人夺了去。
秦刺掐断通话。他气息微喘, 像是临时想起了什么, 急急从卫生间冲出来的。
仍然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许耐耐错愕地张着口。他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放到一边,重新躺回床上。
见他眼神深沉,像不会流动的死水,似如昨日下午拒接不知是谁的电话那般沉黯。
脑中白光骤然闪过,她猜想,昨日让他心情突然变得不好的电话和方才的电话不会是同一人吧。她犹自猜测,中年男人的名字凝结在眼前。
秦世天秦世天
她想起来了,秦世天不就是秦刺他爸吗。小说里提过秦刺的家世背景,写到过秦刺的父亲秦世天,在这个世界里叱咤风云的商业巨鳄。但也只简单地提过一句,没做其他任何描述。毕竟小说就跟大纲似的只有一万多字,重心全部集中在男主怎样虐女主上了,多余的废话基本没有。
秦刺和他父亲关系不好么小说里也没写过,所以她无从得知,但从方才的电话可以判断出两人关系貌似不怎么好。
不然哪有在通讯录里直接写自己父亲大名的,哪有直接就挂断自己父亲电话的。
发觉思维跑得越来越远,许耐耐赶紧打住跑远的思绪。她瞥向病床上的少年。
因为才生过病,他看起来很憔悴,皮肤带着病态的苍白,两颊仿佛凹陷下去,只剩下分明的骨架。
才一个晚上而已,他竟然瘦得这样厉害。是她以前没有发现他一直这样瘦,还是只是因为生病而将瘦下来的对比度放大化。
她心里发紧,说“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缄默已久的少年微启唇,“饿。”
提着粥回到病房,发现他已经睡着,她俯身叫醒他。他在输液,不方便吃东西。现在这种情况,许耐耐也没心思顾虑其它,自然而然地端起碗,喂他。
他也不拒绝,顺从地张开嘴就吃。给他喂粥的时候,他一直注视着她,目光焦点仿若被粘在她身上。她受不了这般灼热的盯视,刚要往后退一点,却见他毫无预兆地翻身下床,一把撤掉针管,一阵龙卷风似的刮到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传来微弱的呕吐声响。她迅速追进去。
他趴在马桶边沿,背脊蜷屈,用尽所有力气地吐。
许耐耐站在卫生间门口,好像看见了一座屹立的高山轰然倒塌在马桶边缘。她赶紧跑过去,轻轻拍他的背。
他吐出了方才的粥,而后就像没什么可吐了,只吐出了透明的液体。
难闻的酸腐味充斥整个卫生间,她没有半点不适,只轻拍着他。
放在马桶边沿的手背上溢出血,鲜红的血珠从苍白的皮肤里流淌出来,刺酸了许耐耐的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