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母一夜白头,至此一病不起。许父倒还正常,只是头上也添了几根白发。
看着病床上玩折纸的许馨,许耐耐心里五味陈杂。
同情吗同情。
愧疚吗愧疚。
可这难道不是许馨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果就因为她现在疯了,以前她所做过的事就能一笔勾销
如果不是她,楚文隽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醒。
半个月了。
楚文隽仍未有清醒的迹象。
床上的许馨扔掉折纸,冲她一笑。
灿烂的笑容有着孩子般的纯净无暇。许耐耐心中一恸。她闭了闭眼,转身而去。
秦刺打电话问她在哪儿,她说她正准备去医院看楚文隽。秦刺嗯了声,掐断通话。
这半个月她冷落了秦刺,她没办法,楚文隽一日不醒,她一日不得安心,也分不了心去照顾秦刺的情绪。
她只能说对不起。
病房里只有果果一个人在。她摸摸果果的脑门儿,说“果果饿不饿”
果果两颊的肉都陷落了不少,他摇摇脑袋,“不饿,耐耐姐姐,哥哥什么时候醒”
许耐耐抿唇,“说不定下一秒就醒了。”
话音才落,就只听见果果激动的惊呼,“哥哥哥哥你终于醒啦”
许耐耐浑身一震,极速朝病床看去。楚文隽的睫毛颤动着,眼神有些空洞茫然。
“楚文隽。”许耐耐激动地差点哭出来。
他的眼神慢慢地聚焦,目光恢复清明,与许耐耐的视线交接后,他一字一字道“你是谁”
许耐耐怔住,“你不记得我了”
“哥哥,你不记得我们了吗”果果圆圆的头凑到楚文隽面前。
楚文隽握住他软乎乎的小手,“果果,我这是怎么了”
果果开心地咧嘴,“我是果果呀,哥哥还记得我,这是耐耐姐姐,你忘了吗”
楚文隽盯着许耐耐,眉宇疏冷,“抱歉,我不记得你。”
许耐耐如堕冰窖。
窗外阳光明媚,许耐耐心里却一片冰凉。她站在人群外,看着医生对楚文隽检查,看着楚父楚母对楚文隽说话,看着许父许母跟他们道歉。她仿佛在镜头之外看着这一切。
楚文隽记得所有人,唯独忘记了她。
从前,她恳求他把她当做陌生人,如今他真的把她当做了陌生人。
她不应该高兴吗她苦笑。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他忘了她,不用因为她的自私而再痛苦,这样也好。
秦刺把她按到胸膛里,亲亲她的额头,安慰她,“耐耐,不要难过。”
虽然楚文隽不记得她,许耐耐依然每天都来医院看他。他也依然记不得她。他对她很冷淡,陌生人般的疏远。
“我们之前是朋友”他问。
正给他削苹果的许耐耐一顿,她说“嗯。”
“我对你很陌生,印象中完全不认识你。”
“嗯。”她苦涩道。
“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他的手指在被单上敲击。
“你说吧。”她抬眸。
“我不仅对你陌生,还有一些抵触和厌恶,我不是很喜欢你,所以我无法认为你之前是我的朋友。抱歉,我说话很直接。”他的眸光很岑淡。
抵触厌恶。
许耐耐心尖钝疼。他该是抵触厌恶她的,因为她说过那样自私的话,做过那样自私的事。即便是他忘记了她,也忘不掉对她的抵触厌恶。
苹果从手中掉落,沿着地面滚到门口。
许耐耐说“我做了不好的事,所以你不喜欢我。”
“什么事”
她几度开口,又把话咽回去。
“算了你别说了,我也不想知道。”楚文隽戴起眼镜,犀利的光从镜片后投射出,他说“对于我厌恶的人,我不想再与之有任何关系,你明白吗”
许耐耐眼里涌起热意,她平静道“我明白。”她重新拿起一个苹果,说“我再给你削个苹果就走,好吗”
他没说话,算是默认。
削苹果的声音沙沙地从指间蔓延,慢慢地充斥整个病房。
沉默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给。”许耐耐站起来。他没有接。许耐耐勉强笑了笑,把苹果放到一旁,然后走向门边。
要出去之际,她转身,看着他,“楚文隽,再见。”
他冷淡地点头。
病房只剩下楚文隽一个人后,他转头,盯视旁边削好的水果半晌。他慢慢地拿起苹果,凑到嘴边。
他咬下一口,酸甜刺激他的味觉。
刹那间,他从容平淡的表情忽然崩裂。
他一边流泪一边啃苹果,口中模糊地唤着什么。
耐耐。
对不起,耐耐。
从医院回来后,许耐耐一直隐忍着的眼泪终于爆发,她一边哭一边择菜,泪水像滚烫的铁浇着她的神经。
秦刺从身后搂过她,温声道“耐耐,你在为他哭。”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秦刺。”她哽咽。
秦刺面上闪过阴郁,他记起他曾经要求过她让她和楚文隽断绝关系。
因为他的要求,现在耐耐很难过。
他绷紧四肢,额上青筋突起,似在做着重大的决定。许久许久,他妥协般哑声道“耐耐,你可以和他继续做朋友。”
许耐耐没吭声。
“你可以和他继续做朋友。”他重复。她知道他为何这么说,她抱抱他,“不是因为你,秦刺,从此以后,我只有你。”
他搂高她,“我也只有你。”他欺压而下,在她唇间辗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