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学生齐齐望着苏妙, 没有人回答,但心里都在吐槽苏妙行为古怪又多事。对于不熟悉的人或事,大多数人都会保持敌意, 特别是在以为他们刚刚集体破解了件大案的六班。
“这是我们班的事, 这位同学, 你有病吧”牛菲菲身旁的一个女孩不耐地看向她, “她有前科,就是个小偷, 你还想给小偷伸冤啊”
被这么多人盯着,苏妙没有丝毫瑟缩,她的表情坦然而自如,像是来六班串门, “所以她是小偷,就因为你这句话吗你说她是她就是”
“你这么维护她,是不是跟她分赃了”
班里又一次炸起来, 有人大声说起邹青上次的偷窃事件,有人向身边人表示着对苏妙的不屑, 钱宏业连喊了几声安静, 才让班里的气氛平复下来。
“既然有苏妙作证, 那就说明邹青有不在场证明, 这件事确实不能就这么下定论。”
“钱老师说的对。”苏妙笑着点点头,“牛菲菲同学说了钱是体育课丢的, 我的作证又说服不了大家, 那好办, 把钱拿去验指纹就好了。”
“钱上的指纹可能有很多,但只要没有邹青的,就可以证明她的清白。”
钱宏业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牛菲菲却连忙摇了摇头,表现出不认同,“这不是浪费警力吗况且现在钱已经找到了,去验指纹会被认为无理取闹,警察不会同意的”
“这个没有关系。”钱宏业看一眼邹青,发现她精神状态确实像苏妙说的那样,有点不太对,“我有个朋友是警察,你们在这儿上自习,我拿钱去验一下指纹。”
做教师几十年,他经手不少学生,也见过学生因为心理问题导致的事故,一旦出了事儿,校方,家长,社会媒体,无论哪一方,都会对他施加巨大的压力。
而这压力是他不能承受的。
教室外面邹青还在呆呆站着,钱宏业犹豫了一下,对她道“你先去心理老师那儿待会儿,或者去操场,这事儿等我回来解决。”
邹青嗯了一声,又沉默起来。
解决了又怎么样他们那么矛头一致地对准她,六班不过三十多平方的区域里,早已被划分成两块鲜明的黑与白,她坐在暗处,而那些人在光亮下大肆讨论着她的穷困,她的可怜的父母。
她的一小片地方已经不会再亮起来了。
他们只是在维护着他们所认为的正确,他们只会避免八卦被戳穿后带来的恼羞成怒,在他们这么多人面前,她那一点可怜的自尊显得微不足道,根本没人在意。
集体的盲目最为致命。
“还有一个月了吧。”苏妙在她身边说,“还有一个月,高二就结束了。”
邹青郁结的心里瞬间明朗起来,对啊,还有一个月,高二结束,就可以重新分班了。
“跟这些虫子较什么劲呢。”苏妙漫不经心地说。
邹青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她发现苏妙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愤怒,她的眼中只有漠视,对她口中虫子的漠视,这太奇怪了。
“对了”邹青忽然意识到什么,紧紧盯着苏妙,“你是因为这件事才拉我去找心理老师的吗你怎么知道”
“我会算命啊。”苏妙一笑,面里显出神秘的色彩。
邹青没有表现出对这个答案的纠结,因为她有更疑惑的,“那你为什么帮我,还帮到这个程度,当着大家的面”
“因为你面相好。”苏妙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而且,有件事情我很好奇”
她转过身,背靠着栏杆,微妙的目光锁定了教室内的牛菲菲。
虽然被身边的人安慰钱已经找到了,不用担心,但牛菲菲的心情却一落千丈。
那个人说事成之后给她十万块,可现在没有栽赃成功,这钱肯定打水漂了她恶毒地看向窗外,正要搜索邹青的身影,忽然看见苏妙幽暗的眸子正盯着自己。
她打了个冷颤,目光缩回来。
因为警局有熟人,钱宏业很快带着班费回来。
结果显示,除了写着邹青名字的一张钱,剩下的班费上,完全没有她的指纹。
教室里很快鸦雀无声,课本哗啦哗啦的声音响着,有人埋头开始写作业,有人趴下了,似乎因为长久的学习犯困。
他们永远不会道歉,永远不会。
邹青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地整理自己位置上的东西。刚才那个男生把她书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课本,笔,水杯,卫生纸,一堆细细碎碎的东西全散落在书桌和地板上,凌乱不堪。
教室里似乎只剩下了她整理东西的声音。
钱宏业扫视了一眼教室,严肃地开口“今天的事情,我不想追究更多东西,也不想戳穿某些人,到此为止就是最好的结局。大家都快成年了,心思别这么阴暗,毁掉了朝夕相处的同学,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高二要结束了,你给同学的大礼就是这个”
钱宏业说到气处,喝了口水缓了缓。再看一眼邹青,她的动作没了以前的小心翼翼,坚决而利落地收拾着东西,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钱宏业放下水杯,咂了咂嘴,继续说“对待本班同学啊,你们甚至没有外班人关心,到时候传出去会是个什么情况呢大家都会知道,高二六班,有人心思龌龊陷害同学说出去我都嫌丢人啊”
下面还是没有人回应他,反正陷害邹青的不知道是谁,没人觉得他说的是自己。
牛菲菲也在埋着头做题,钱确实是她放的,她也没想到班主任会把钱拿去验指纹,不过那又怎样她是生活委员,负责收钱的是她,上面有她的指纹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到手的十万块就这么飞了,还真是不甘心啊
下课之后,钱宏业揣着一肚子怒气出去了。
教室里又响起嗡嗡声,只不过这次以邹青为一个真空带,他们的声音真的压低了下来,以防她听到。
但牛菲菲不一样,她正烦躁没了一万块钱,声音也比其他人大些
“现在这社会验指纹能证明什么啊,拿东西的时候用东西垫着就测不出来了班主任说了没她的指纹,也没说有别人的指纹啊,倒像是我们故意污蔑一样,污蔑她有什么好处啊”
“如果你还怀疑我,可以去报警,我没问题。”邹青冷冷地开口,声音在一片小声嗡嗡中显得尤为清晰。
大家都愣了,谁也没想到邹青会开口反驳。
邹青深吸了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以前因为面对的是班里的大多数,她总是把自己摆放到一个弱者的位置,认为面对那么多人的怀疑和猜测,她一个人的反抗是没有用的。所以她不敢开口反驳,不敢跟他们对视,甚至不敢说自己是清白无辜的。
但苏妙那天的话改变了她的想法。
这样随大流没有自己想法的他们,这样用最恶毒言语挖苦着别人不幸的他们,不过是一群可怜而愚蠢的虫子而已
她没有做错什么,面对这群虫子,她有什么好自卑怯懦的
嘭一声把书放在桌子上,邹青坐下,现在,她有了一个新目标
高三分班在即,为了摆脱这个班的大多数人,她要把自己的成绩稳定到年级前八十,以期进入火箭班。作为班里时常前几的学生,这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第二天早上刚来学校,苏妙就发现自己桌子上多了一个面包和一袋奶,同桌徐明阳告诉她是隔壁班邹青放这儿的。
苏妙没有心理负担地撕开奶喝了,徐明阳钦佩开口“苏妙,昨天你在六班的事儿我们听说了,真看不出来啊,就你这小身板,还挺杠的,不声不响的就干了一件大事”
苏妙斜了他一眼,“病好了精神足,行侠仗义不在话下。”
林晓雪今天脸色有点发白,没像往常那么聒噪,等周围几个人闲话完开始背书,她才梦游似的开口“隔壁班牛菲菲死了。”
背书声照旧,隔了几秒钟,才有人迟钝地反应过来,古怪看着她。
“什么”大家都以为听错了。
“牛菲菲死了”林晓雪手指死死攥着书,用气声发出最大的声音,“今天早上我来学校,刚要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车直冲过去,把一个人撞飞了,摔在地上脑瓜子都裂了,红红白白的流出来,还有黄的”
听她说话的人都神色微妙,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害怕还致力于把场景如此清晰地描绘出来。
“脸盖在地上看不明白,但衣服和书包我认得,就是牛菲菲”
周围一圈人瞬间炸了,书也不背了。这消息很快传遍了班里,教室里学生乱哄哄吵作一团,用干涩贫乏而不可置信的言语表达着自己的震惊。很快,整个教室都开始讨论这件事。
徐明阳看苏妙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伸头过去一看,看到了牛菲菲的名字,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符号。
“人祸。”
他听见苏妙口中蹦出来了这么个词儿。
又听见她说“还是命格改了。”
徐明阳一头雾水地问“苏妙,你在嘀咕什么呢”
苏妙把笔放下,把那张纸撕下来揉了揉扔进垃圾袋里,心不在焉地说“没什么,赶紧背书吧,一会儿早读结束了还有测验。”
徐明阳哎呦一声,想到待会儿测试脑仁儿疼,什么乱七八糟的八卦都抛到脑后了。
班主任开始巡班,教室里很快就充满了读书声。
苏妙一边机械的背书,一边在脑子里想别的事。
邹青和牛菲菲遭到的祸事,都是对她们来说足以致命的,而这件致命的事是人为的,但按照她们命里既定的方向,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改命,就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这就要求改命者必须拥有算命的能力。
寻常人看这两件事时,可能会想这个人自杀了,这个人出车祸了,但精通玄学命理的苏妙绝对不会这么想。这就像没有外力的情况下球是直线下坠的,但忽然有一天它违背了地心引力在天上飞了一圈再落下来这么诡异。
普通人的命数的是固定且很难发生变化的,但对于懂风水的人来说,改变他们的运势比运球还简单,就是制造一场命里原定轨迹上不会发生的祸事,只不过这会产生一定的代价。
重生之后,以苏妙现在的修为和实力,改命是不怕的。但普通的风水师不一样,他们没有足够的修为,如果随意改了别人的命,等到气数将近那天,很可能会被反噬,不得好死。
仅仅是为了两个普通的中学女生,苏妙想不出有人这么做的理由。
可惜没等她调查牛菲菲,对方就以一种迅猛而恶毒的手段切断了后路。
事情陷入了僵局。
默写测验的时间到了,有几个倒霉鬼被抽出去蹲在教室外默写,苏妙心不在焉地撕了张纸下来,正听着喇叭里女老师的声音准备默写单词,窗户外面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那声音极大,像虚空中炸出一蓬雷,让人的心脏都紧缩起来。
黑板上方的喇叭瞬间消了音,教室里的学生纷纷扔掉手里的纸跑到窗口往外看,只看见远处几道雷从天宇噼里啪啦打下来,青紫的电流闪烁中迸发着蓝光,形成一股雷电缠绕成的雷柱,连接在天地间,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景象。
可天空明明还是一副蔚蓝如洗的景象。
诡异,太诡异了。大家看着远处窗外的景象,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有人渡劫”
“这么粗的雷劈下去人都要变成灰了吧,那个方向好像是向华”
向华是青市有名的贵族学校,分成小初高三个部,听说青市首富的儿子就在那里读书。
雷声持续了大概两分钟后,终于歇了下来,而那丛雷,也逐渐消失在天地间。
苏妙对这雷电再熟悉不过了,这分明就是奔雷符生效时才会出现的景象
天门派流传到现在,奔雷符不知道有没有继承下来,但她确定的一点是,自己画的那张刚被卖出去,所以这道雷很可能是她的那张奔雷符引来的。
也不知哪个倒霉蛋这么快就用上。
向华校门外的一个死角里,倒霉蛋周羽航顶着满头灰石一脸懵逼,老爸不说这是安神符吗怎么还打雷了呢
身前的地上掉落着几块乌黑的骨头,没来得及被雷劈干净,想到这人刚才还捂着他的嘴想要绑架他,周羽航呕的一声差点吐出来。
这一天到晚碰到的都是什么事儿啊他只记得自己刚才情急之中随便掏了张符扔出去,那道雷就长了眼一样往那人天灵盖上劈,直到现在他还是懵的。
他杀人了
周兴怀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儿子这一脸傻了的模样。
他让人迅速把周羽航带到车上,看到地上的骨头时皱了皱眉,让跟来的人一块儿捎上了。
旁边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群众,他们探头探脑地往这儿看,热烈地讨论着这个学生是不是被劈傻了,但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还有人注意到周围的建筑没有被劈塌,只是落了层灰。
见这里唯一的傻子被带走,没瓜可吃,便一哄而散。
周兴怀回到车上,看周羽航还顶着一脑袋灰发愣,心想这孩子不会真傻了吧。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才见他幽幽地转过头来,梦呓一般开口“爸,我杀人了。”
周兴怀淡定得很,掏出根烟点上,问“那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早上我正准备进学校的时候,他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把我弄到那个角落”
周羽航回想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被周兴怀一巴掌拍到脑门儿上,“这不都完了吗一百万的符都让你造了,还怕什么”
“那符不是三万吗”周羽航问。
“给错了”周兴怀喷出口烟,看着一脸呆滞的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说明你命不该绝,打起精神啊儿子”
说完他寻思,是时候去天门事务所再弄两张符了。
在学校总是背书上课刷卷子,时间挤占得满满当当。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周末,苏妙照旧呆在天门事务所。
听苏魄讲了那笔生意,苏妙把一袋番茄从书包里掏出来,作为奖励给他。
他瞬间高兴地眯起眼,可爱的小模样看得苏妙忍不住想捏他两下。
苏魄爱吃番茄这事儿苏妙也是碰巧发现的,小朋友们都爱吃零食,所以苏魄住下后,不管他是什么物种的小朋友,还是给他买了一大堆。但他基本上没怎么动,倒是看见冰箱里放的两个番茄眼睛亮晶晶的,征得苏妙同意后几口就抱着吃光了。
小豆丁苏魄抱着一大袋番茄,跑到楼上准备放进冰箱里。苏妙打开手机,看着自己账户里的钱,寻思着是不是该找个由头给二老弄套门面房了。前两天她回家,正听见赵传芳抱怨房东又催涨租,勉强先交了年后三个月。
这条街来的人很少,自从张真人走后,人就更少了。所以镀膜玻璃外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走过来时,苏妙一眼就注意到。
周兴怀夹着一个公文包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脸紧张的周羽航。他看上去比同年龄段的男生瘦弱不少,瞟见苏妙在店里坐着,立马站直了身子,眼里闪着激动。
周怀兴也看见她了,瞧她气定神闲在桌前坐着,上前两步跟她问好“您好,我是周兴怀您就是苏妙大师这么年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上次我来的时候您不在,真是可惜对了,这是我儿子周羽航,您还记得吗”
周羽航被拉出来,紧张地推了推眼镜,身子站得板正,喊了句恩人好。
苏妙被这爷俩逗笑了,她请两人坐下,给他们倒了茶问“二位来是想跟我做什么生意”
“没什么,就是来拜访一下。”周兴怀说话和善,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听这小子说上次是您救了他,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您收下。”
他递出盒子后,手心出了薄薄的汗,攥成拳头放在腿上,眼睛一瞬不眨盯着苏妙,等她说些什么。
苏妙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装了满满一盒上好的朱砂,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这么好的朱砂可不便宜啊。”苏妙笑笑,“药店可都是按克数卖的,周先生大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