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英那张常年僵硬沉着的脸终于有了变化, 塌下去的眼皮掀起来, 眼里闪着惊疑不定的光。
没等她弄明白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苏妙就拎着书包出门儿了。
没有提前请假, 就算迟到也最好别旷课, 她还是很有原则的, 去了学校到了教室从后门进去,讲试卷的老师都习以为常, 眼皮子没眨。
还剩几天就要高考了,邹青见她还这么老神在在, 有些羡慕。苏妙看起来太轻松了, 上次全市综合测试她还拿了市里第一, 都说这一届他们班里指不定能出个省状元。
不过想到自己,觉得也挺好,一年前她还是个一本都勉强的成绩,现在不光一本没问题, 还可以展望一下重点名校。
下课铃响起来, 班里没再像以前那么热闹,只有三三两两去厕所的,接热水的, 好些人闷头刷题背书,邹青问“妙妙,你大学想去哪里呀”
苏妙没多想就回答“京城。我小舅在那里, 爸妈和姥姥姥爷都想让我去那儿, 说是有个人能帮衬我, 反正去哪里都一样,我无所谓的。”
邹青捧着书一想,决定了,“那我也要去京城。”
“很好啊,大城市虽然节奏快点,到底发展机会多,不像咱们青市,适合养老。”
说到这里两人都笑起来,青市别的没有,就公园和博物馆多,市民过得悠哉悠哉,早上九点之前除了上班族连店铺都没几个开门的,晚上十点之后商场就一片漆黑了,真养老城市。
苏妙说完才想起来,司辰好像就是去京城了,他去那儿干什么
皱着眉头,也没再多想,那么大一个城市,也不一定能碰的上呢。
说起来奇怪,没见到的时候似乎有一股执念,无论如何也忘不了他,撑着她一口气咽不下去。见着了,心里那块石头好像忽然就落了地,虽然还有点憋闷。
好歹人活着呢,不是个飘忽而寻摸不着的影子,是个独立的司辰了。她换个壳子,跟他也没什么师徒情分了,挺好。
这么想着,她拿笔把卷子戳了个洞。
高考这天终于到了,苏妙难得没修炼,躺床上睡了,一早听见苏志强在厨房忙忙碌碌,收拾早餐。
赵传芳拿着她的书包翻查东西,生怕落了什么,“妙妙,你书包怎么是空的”
苏妙拉开椅子坐下,“带上准考证和身份证就行了,老师说水笔尺子不用自己带,考场安排好的。”
“那不带点书提前看看指不定考前刚好撞上哪道题呢。”赵传芳攥着她的书包,坐也不坐,一颗心咚咚跳,比她这个要上战场的还紧张。
苏妙笑笑安抚她,“不用带,带了反而不知道看什么,我心里有底。”
早餐吃完,才早上六点,怕待会儿碰上堵车大军耽误了考试,苏志强提前把车开出来带她去考点,赵传芳的嘴还没停下来“准考证号看仔细点别填错了啊,中午我过去给你带营养餐。”
“好嘞。”
考点都是分散开的,苏妙没碰上要好的几个,考场里一看题,便有底了,下笔毫不含糊。
这一场快结束的时候,苏妙早就填满了卷子,又检查完一遍,无所事事。
然而这个考场里,她还不算最淡定的那个。
呼噜声此起彼伏,响了没半分钟,考官推了推那个胖胖的始作俑者,男声才揉着眼睛醒过来。考场里响起暗暗的笑声,反而冲淡了严肃的氛围。
考试进行了两天,考完那天,苏妙收拾完正准备离开考场,就看见临旁高高的教学楼上,试卷和课本雪花一样飘落下来,那场面,不可谓不壮观,然后就是学校领导的怒吼声,好像逮了几个学生去扫楼。
等成绩的这段时间也是焦灼,苏妙本来想跟家人商量买房子的事儿,苏爸苏妈都不理会她,索性她自己找周兴怀处理。
周兴怀就是搞房地产这块儿的。
兴怀大厦竣工,新区各处都有人讨论。
苏妙所在小区最高六层,无论站得多远,都能看见兴怀大厦数栋三十二层高楼拔地而起。
现在住的这套房子空间闭塞,光线也不好,苏妙清点自己账户,唐代大墓救人,那批人都是有身份的,不知谁送来五百万酬劳,加上半年卖符抓鬼所得,存款有一千多万。
青市虽然是个旅游城市,房价却不高,临近一高的学区房差不多刚刚过万。想买栋别墅,五六百万便能满足。
兴怀房地产规划时建的便有别墅区,临近大厦,前有水后有山,一汪人工湖接了活水,流动引财,后面一座小山藏风纳气,稳当可靠,风水极好。
周兴怀知道她要买房子,没多说什么,直接把地理位置最好的一处给了她,还是精装过的,办好手续直接就能入住。
房间挺多的,一家五口搬进去也住不满,上下两层还富余不少空间,苏妙便准备把赵家二老接过来一起住。
赵传泽常年不在家,两个女儿各自嫁走,家里更没小辈陪着,前些日子还打电话让她周末去玩。
王秀英的脸色想必会很精彩。
外面有湖,别墅前另有一小池塘,池塘里种有荷花,苏妙买几尾金鱼放进去,动植物齐全,自成一方生机旺盛小天地。
又在四周布下风水安神阵,一切便妥当,只等家人入住。
这天酒楼还没关门,苏妙放了学就把他和赵传芳喊出去,说要给他们惊喜。
索性现在请了几位大厨,账面也有人暂管,苏志强撂下生意,开车带着一家四口朝苏妙给的地址去。
距离不远,进了别墅区夫妻俩就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坐在车前面面相觑,“这儿不是来这儿干什么”
远远看见那栋别墅,苏妙指了指,笑道“爸,那边停车。”
驱车停下,夫妻俩犹疑下车,苏魄眼睛亮晶晶,看向池塘里几尾小鱼。已经十一月份,荷花败尽,茎叶却仍亭亭玉立,金鱼游在茎叶间,池水清澈,清新雅致。
再看楼房,瓷瓦锃新,临后院草木一面是落地窗,阳光充沛,照进室内光线亮堂,装修白色为主,显然是成品了。
苏妙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领家人进去“我提前知会一声,周先生把这套现成的房子留给了我,还送来一幅山水画。”
门一打开,就能看见那副画。画上高山流水,一看就知道出自大师手笔。水流朝向主卧,苏妙查看修整过,每一个细小的位置都契合建筑风水。
两口子看得目不转睛,楼下走到楼上,走一圈又转回来,瞠目问她“这一套房子得多少钱”
“不多不少,我卖符便够。”
苏魄安安静静坐到落地窗边,那里有一个藤蔓吊床,他的脚落空,腿长不足以支撑吊床晃动,刚想使用一些特殊手段晃动吊床,苏妙两步过去,帮他摇起来。
食指一扣敲在他头顶,苏魄仰头,眼睛眨了眨看着她。
赵传芳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弄懵了,看着窗边两个孩子在阳光的沐浴下如天使,狠狠拧了苏志强一把,如在梦中道“志强,我没在做梦吧”
苏志强的脸色疼得扭曲“我作证,没有。”
一家人很快搬家落户,赵家二老也被接过来。
老两口在农村住了大半辈子,刚搬过来虽然有点不习惯,但每天有孙子孙女陪着,还是十分欢喜。附近有公园,老两口每日去牵手散心,还跟着一个老年团打起了太极。
别墅后面的草木花丛也被老人收拾起来,移栽了许多果树番茄苗。
王秀英自然是有些不乐意的,但这房子她半分钱没出,也没脸说什么,只每天呆在自己卧室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放学回家吃晚餐,父母还没从酒楼回来,李桂兰提起赵传秋“你大姨进了监狱不在家,宏伟倒是安生了,养鸡场又打理勤快起来。上次我去监狱看她,整个人瘦成皮包骨头,也没那么大脾气了,听讲在里面饭都吃不好”
看了眼苏妙,她轻咳了一声“这人呐,就是得吃点教训,她以前那做派我都看不下眼。”
那到底是自己亲闺女,脾气再不招人待见,见她受了苦,也是心疼的。可赵传秋行为太过分,把老二家折腾成这样,她也不好意思求情。
监狱里关了总有两个月,当初那么嚣张跋扈不讲理的人也不知道会变怎么样,苏妙笑笑“明天我也去瞧瞧大姨。”
第二天苏妙便去探望赵传秋。
果然像姥姥说的那样,赵传秋瘦了一圈,下颌无肉,看起来倒是比之前顺眼许多。
苏妙观她两眉散乱,印堂赤红,想必是在牢里犯了小人,受到不少欺负。
赵传秋舔了舔起皮的唇,牢里那帮女人都是疯子,什么都让她干,还抢她饭食,一点不如意就揪着她打,偏偏狱警当没看见,由着她被打。
天下来她便老实了,那帮女人让她干什么她都听,只能在心里恨得牙痒痒。
看见苏妙在外面坐着,她也不敢大声嚷嚷,呵呵一笑,声音有点干哑“来看大姨啊。”
苏妙点了点头,抿唇打量她。
蓦了开口“看在我妈和姥姥的份儿上,我愿意放你出来。不过从今之后一刀两断,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出去了谁也别提对方是亲戚。”
“你愿意尽孝心另说,不愿意连老人也别见了,省的给他们添堵。”
赵传秋只听见她愿意放自己出去,连连点头,又犹豫“不过我现在在牢里,你一个丫头片子说话顶事吗”
看来这段时间牢没白坐,脑子能用了。
苏妙抿唇“能把你弄进去,也能把你弄出来,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记住我说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