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浟却听清楚了,慕含娇所说的是什么。
“你确定是先太子遗子”
慕含娇点点头“我也是听阿桃说的我没敢去看,不过阿桃路过的时候看过了,说那人脸上有一道疤,听说是当年弑父的先太子遗孤,罪有应得”
魏浟恐怕很少会这样脸色大变,当时就安抚慕含娇,“娇娇,我有点事要去办,今日自己乖乖先睡。”
随后魏浟又把刚褪下的披风穿戴上身,扭头转身,雷厉风行的就开门离去,慕含娇都还没来得及多问,只能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有点疑惑不解。
出门之后,魏浟都来不及管身处何处,当即询问陈越“黑煞现在何处”
陈越回答“他前几日来了飞鸽传书,说是已经顺利拿到了东西,正在回来路上,怎么了”
反正陈越也感觉出来了,殿下难得的有些慌神,上回这种表情,还是去年慕含娇重病险些丧命的时候,他马不停蹄,亲自赶去青囊门,一路就是现在这种表情。
魏浟确实,听完慕含娇的话,浑身都浸出一身冷汗。
因为,慕含娇说,魏瑾前世就是因为冬狩的时候去刺杀皇帝,被杀了以后砍下头颅悬挂城门
魏浟突然就想起来,前阵子魏瑾还跟他说过,冬狩的时候要去刺杀皇帝,他当时没有同意。
现在细思极恐,魏瑾该不会没想过得到他的同意,直接要去刺杀皇帝吧而且他手上又拿到了遗诏,到时候杀了皇帝,想名正言顺就拿着遗旨出面
虽然魏瑾手下也有不少人,还有一整个“幽灵”杀手组织,可是皇帝身边严防死守,哪有那么容易刺杀而且他这么拿着遗旨出来,也不一定有人肯臣服他,到时候肯定也是死路一条
还是说,他就是想放手一搏,为他开道
魏浟赶紧下令“多派人手去找他回来,让他千万别轻举妄动”
万一让慕含娇说对了,魏瑾一意孤行,再次刺杀皇帝失败,到时候当真被斩下头颅悬挂城墙上后果不堪设想。
高云旖同样也知道,太子被废,现在正面临立谁为太子的问题,也正是魏浟最需要高家拥护的时候。
她知道,她安安静静等了这么久,机会终于来了
只要皇后或者魏浟意识到高家用处的时候,就是她扬眉吐气的时候
于是她特意打扮光鲜一些,妆容精致,锦衣绣袄的进宫,想让自己看起来红光满面一些,才别让人以为她在昭王府过得很凄凉。
随后她便进宫去探望了皇后,还叫了父亲高荣一道去,正好皇后这两日受了风寒,身子不太安康。
他们这父女一起进宫觐见,不用说皇后也稍微感觉到了来者不善。
高云旖明面里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提到初十魏浟并没有到她那里去过,意思他们依旧没有圆房,这已经过去五个月了,而且平时魏浟对她不闻不问,根本不顾跟高家的情面。
皇后心下已经有了定论,安抚了高云旖两句,还是那些话,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不会让事情一直这么拖下去。
随后先将高云旖遣走,镇国公留下来跟皇后又私聊了几句,还是紧闭门窗,将人都遣走单独说话那种。
高荣还叹息“其实,娘娘应该知道云旖这半年都受了怎样的委屈,她从小到大都是国公府的千金,没吃过半点亏,现在这样受尽屈辱,臣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既然他跟昭王没有圆房过,臣想将她接回来,嫁谁不是嫁,何必耽误终身”
皇后心下一颤,高荣的意思难不成是靖王还有个侧妃的位置空缺,高云旖跟魏浟都没有圆房过,还是完璧之身,反正也是侧妃,再送到靖王那里也未尝不可,然后高家都会转而投向靖王,这是威胁
高荣还意味深长的说道“对了,有件事,其实臣一直心知肚明,只是不曾跟娘娘提过,既然时至今日,也是时候谈一谈了。”
皇后面色难看,握着拳头,看着他没有开口说话。
高荣勾了勾唇,道“当年把他送去青囊门的事,娘娘该不会当真以为能够瞒天过海吧以为你和父亲都瞒着我,我就无从得知了只是这些年大家都是一家人,臣不会破坏自家人的关系,可万一不是自家人了,就不一定了。”
皇后心下一凉,原来高荣知道知道阿浟被掉包过的事情,现在这种时候用来威胁
拿高云旖嫁给别人来威胁,皇后能忍,可是拿阿浟被掉包过这件事,皇后哪里还有什么脾气这可是一个不慎就会全盘皆输,一无所有她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么一天
皇后手指颤抖的指着他,道“我们怎么就不是一家人了,别忘了本宫是你亲妹妹”
高荣笑了笑“臣这十六年的忠心耿耿,肝脑涂地,还不够么娘娘是臣的亲妹妹,可是他可跟臣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云旖才是臣的亲女儿,血浓于水,我不会看着她就这么一生被毁。”
皇后是真的,脑袋一阵眩晕,差点晕了过去,好半晌才缓过来,手肘撑着桌,扶着额头,问道“所以,你想怎样”
高荣道“很简单,明年开春就会另立储君,到时候他做了太子,云旖就要是太子妃,不然,臣真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费尽心力的去帮他。”
皇后知道,她没有选择,只能答应,要不然高荣将秘密戳破,这是欺君之罪,眼前的一切权势地位,一瞬间就会烟消云散。
不过皇后还是提醒了一句“你可别乱来,别忘了,高家也有参与此事。”
高荣不以为然“臣可绝对没参与只恐怕有些人从此跌落神坛,风光不在。”
说的是魏浟,也说的是皇后。
等高荣离去之后,皇后气得将茶壶茶杯摔了一地,面上已经是毫无血色。
身边嬷嬷安慰“娘娘本就受了风寒,可千万别动怒才是身子要紧。”
皇后胸口剧烈起伏,几乎是眼眶通红,拉着嬷嬷的手腕,抬眸望着她询问“你刚刚也听见了,你说本宫该怎么办”
嬷嬷也愁眉苦脸,叹息道“这,现在殿下被迷得神魂颠倒的,一心只有慕氏女,让他跟高侧妃圆房虽然简单,可是让他为了储君之位舍弃慕氏,立高侧妃为太子妃,奴婢觉得不太可能”
这一点,魏浟做得比当今圣上坚决太多了。
可是,高荣的威胁不是空穴来风,现在只要传出半句关于魏浟被掉包过的传言,即使无法证实,也会对魏浟不利,靖王肯定借题发挥,皇帝心里生出怀疑,就不可能再立魏浟为太子了。
没想到,高荣竟然在这个时候来落井下石,拿这件事出来威胁,还真的是早有预谋,拿捏准了皇后别无选择只能答应他。
可是魏浟这么犟,肯定不会答应这种条件
除非,慕含娇死了只剩下高云旖,就这么顺理成章,让魏浟也别无选择,只能妥协。
可是慕含娇也是她的外甥女,现在高意如又嫁给了楚王,有了靠山,哪有那么好动她
可狠不下心动慕含娇,那她和魏浟就都要彻底玩完
嬷嬷似乎也跟她想到一起去了,凑到她耳边道“娘娘,要不然就用那个毒无色无味,服用一天之后才会见效”
皇后否决“不行,阿浟知道这种药就算真要动也只能弄成意外”
皇后若有所思道,“容本宫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两全之策”
三日后,黑煞带着箱子回到昭王府的时候,看见魏浟神色凝重,还有些不解“太子被废了你还不高兴,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魏浟问他,“你是不是还准备冬狩的时候去刺杀”
黑煞淡淡回答“你不是不同意么,我哪敢违抗命令。”
魏浟还不太相信,“当真”
黑煞实在有些费解,还以为他回来魏浟会立马问遗诏的事情,怎么突然问他是不是要去刺杀皇帝
魏浟再三确认,他确实已经放弃了计划,才总算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询问拿回来的东西。
正如慕含娇所说,真的在樱桃树下埋着,完完整整的留在箱子里。
魏浟拿来看过之后,确定遗诏上头是写的传位给太子魏宵,也就是他们二人的父亲
两人对视一眼,感慨良多。
看着这诏书,黑煞眼前沧海桑田,不禁浮现当年宫乱时候的画面,喊杀声,尖叫声,仿佛还历历在目,就发生在昨天一般。
那时候他年仅十二,还是个得天独厚的皇孙,为今日背什么书而苦恼。
先帝驾崩,一夜之间皇叔辰王带兵突围皇宫,太子被灌上弑父的罪名,被逼死在东宫之内,连带着血洗东宫,一群忠臣拼死拼活,用肉身相护,才好不容易抢救出了两名皇孙。
魏瑾抱着三岁的弟弟,靠着亲军突破重围,逃出皇宫,可是一路上追兵实在太多,亲军越死越少,他们也跑得精疲力尽,直致仅剩他们两兄弟,已是无路可逃
最后走投无路,他将弟弟藏匿起来,自己投身悬崖,脸上那刀疤就是逃难时候留下来,时刻警醒他肩上的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