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万”这个词出口的一瞬间,陈昭想起自己和男人不算愉快的初遇。
香港,兰桂坊,‘Muse’酒吧,借着酒疯开价五百二十万一千三百一十四块港币来买她——
然后被她提醒:“先生,我说的是人民币,不是港币”,因此而铁青了脸的男人。
那时的她尚且深谙对除了钟邵奇以外所有的男人都能恃美行凶的道理,心下虽然慌张,却还是故作风流的抛下个勾人媚眼,随即趁人反应不及,拎包就走。
总想着离了香港不会再见,如今迎面相撞,实在让人有点……措手不及的尴尬。
男人信手抛玩着她的手机。
“第二次了,还不自我介绍一下吗,五百万小姐?”
“……陈昭,”她微微蹙眉,“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手机先还给我吧。我还赶着去兼职,已经迟到了。”
事实证明,多管闲事有时候是真的会被反咬一口的。
特别是被眼前这种丝毫不受触动、只觉得谁都不过是想看自家笑话的男人逮到的时候。
“兼职啊,”男人打量她一眼,指了指小巷出口正对面的一条酒吧街,“五百万小姐,你这样的身价,是屈尊纡贵到了哪间酒吧?”
话中满是毫不遮掩、饶有兴味的嘲讽。
也是陈昭最最讨厌的公子哥桀骜作风。
她由是不怒反笑,仰头,“当然是能出得起五百二十万一千三百一十四块人民币请我的酒吧。”
一字一句,毫不介意往人的短处戳。
男人不置可否地一耸肩,“那你的老板应该没什么眼光。”
说完,他低头,在她手机上按了个号码,复又飞快挂断。陈昭来不及出声阻止,就连通话记录也被他先一步熟练地删了个干净。
手机被抛回她怀中。
男人侧开一步,微微弓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宋致宁……这次是不是比上次有、礼、貌多了?”
他的莫名敌意来得森冷,颇有些猫捉耗子般恶劣的故弄玄虚。
“——过不了多久,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陈昭小姐。”
二十分钟后,昌里路夜市,青岛啤酒流动小摊。
陈昭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扶在摊位前,心率加快,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从巷子里出来,她穿着八厘米的长筒高跟靴一路狂奔,即便如此,一看时间,已经十点过五分。
和约定的九点半上班时间比起来,无疑是铁板钉钉的迟到。
她艰难地直起身子,一边拍着胸脯顺气,一边看向摊位边满面诧异的老板娘,连声道歉,“对、不起,徐姐,我来的路上,封路了,耽搁了,不是故意迟到,你扣我、扣我工资……”
徐姐听着,没露怒色,也没责骂。
她一贯不满陈昭这张狐媚脸蛋,这次竟然上前帮陈昭拍了拍后背顺气,还温声安慰两句“不用急”。
陈昭:?
她不明所以,盯着对方略显古怪的微笑,只能当徐姐今天格外开恩,当即套上巨大笨重的玩偶服,一如既往,将一摞啤酒抱在怀里沿街推销。
“先生,啤酒要不要来一瓶?两打八折,在这边买可划算得来了。”
“先生,要不要看看啤酒?”
……
工作到凌晨三点。
直至眼见路上行人寥寥,陈昭方才扒开那闷气的头套,伸手擦了擦满额的汗意,隔着玩偶服,给腰酸背痛的自己捶捶肩膀松松筋骨。
徐姐不知何时从背后窜出来,给了她一瓶矿泉水。
“辛苦了吧,工资拿着,下次记得过来的时候不要太急了,安全第一。”
陈昭愣了愣。
内心飘过几个大字:因……祸得福?
或者,好人有好报?
小巷子里不怎么愉快的经历瞬间也美好了几分。
不再多问,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趁着徐姐没又突然变卦之前,赶忙收拾东西下班回家。
却也在她走后没多久。
流动小摊位上,走过来一个休闲打扮、吊儿郎当的小青年。
他没多说话。
只从钱包里数出一叠纸币,一把塞进徐姐手里。
徐姐沾了沾唇边口水,点着钞票,“其实吧,我说,这位先生,你要是再出手大方点,盘下我这个摊位送给那个陈昭,直接让她做老板娘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