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谁让你进去了”
宋致宁满面戾气, 一手拎开正要往楼梯间清理杂物的侍从。
任由那侍从呆在原地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扶住门框, 冷着张脸深呼吸数次, 方才先一步推门进去,随即狠狠将门甩上。
旁人都知道他的桀骜不驯和不服管教, 整场酒会,唯独他这么乖张, 旁人不会生疑。
是故, 他就用这样笨拙却不乏精明的掩饰,给自己的“敌人”做了嫁衣。
宋致宁背靠着门,伸手, 摸索着墙壁上的开灯按钮,一把摁开。
白炽灯亮起,整个楼梯间霎时灯火通明,他抬起眼,看见陈昭醉眼朦胧地望向自己,嘴里咕咕哝哝说着“怎么这么亮”, 沉默半晌,又伸手,同样的位置, 把灯摁灭。
钟邵奇并没理睬他。
只一手揽住陈昭纤细腰肢,一边弯下腰,为她穿鞋。
好不容易让这不安分的醉鬼乖乖穿好高跟鞋, 又因为她穿的那条抹胸长裙的开叉裙摆,并不适合所谓公主抱的姿势,他只能轻手轻脚将人搂在怀里,一手扶住肩膀,这才勉强能带着人稳稳往楼梯下走。
一直走到最下方的阶梯。
几步远就是楼梯间出口,而抱住手臂的宋三少,就这样拦在门前。
宋致宁扬起脸,看向眼前比自己微微高半个头的男人,无话片刻,只挤出一声冷笑:“你这是打算在我们宋家的酒会,当众拂我们宋家的面子吗”
说话间,色厉声寒,已然是一副绝不让路的架势。
“richard,我不知道你得出这个结论的理由,”钟邵奇话音淡淡,做了个借过的手势,“但你拦住我的路了。”
全然不把他的警告放在心里。
也说得好像,门外那个四处找他的宋二小姐,全然像是个透明人一样无关轻重。
“……”
分明对方平静礼貌,宋致宁依然觉得自己仿佛是平白无故被呛了声,当即脸色一变,直接上前几步,拽住了陈昭垂落一侧的右手手臂。
“可以,我让路,你现在自己出去,把她留下——钟少,她是我的女伴,不跟在我身边,反而跟你这个未来的宋家女婿抱在一起,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宋家!”
更别说,自己可是受了宋笙的叮嘱,要来看住这两人,别让他们有任何接触的。捅出这么大个篓子,以后自己的面子往哪放
咳,虽然确实是自己忙着左右逢源,忽视了这家伙的格格不入就是了。
他想着自己至少还和陈昭有约在先,这时也不管动作唐不唐突,只想先把人拽到身边,不料刚一上手,正醉着的陈昭蓦地呜咽一声。
手臂扑腾两下,没能挣开钳制,她当即委委屈屈地一抬头,指指自己的右手,又指指宋致宁。
“钟同学,不是我抓他的,是他非/礼我。”
钟邵奇摸了摸她的头,“嗯。”
话说完,再侧过脸来看向宋致宁,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却远不复方才的冷静疏离,带上三分警告。
宋致宁:“……”
他飞速缩回手。
这和原本说好的剧情可不一样,陈昭不是最怕和钟邵奇扯上关系
喝醉酒了,怎么就原形毕露,像个小孩一样傻兮兮的。
他有些走神。
末了,飞速晃了晃头,勉强恢复清醒思考后,还是拦在门前,丝毫不曾退让。
“钟少,就算你不接受这场联姻,但我们已经说服了钟老爷子。你不给我们宋家面子,连你爷爷的面子都不给了!这里虽然不是香港,但是你们钟家的人,可都也一起盯着你!”
这句话来得恰到好处,直踩痛脚,让钟邵奇眉心微蹙。
也让陈昭昏昏欲睡的神思,被“钟老爷子”四个大字打得猛一个激灵。
宋致宁看出这微妙的变化。
略一思忖,他索性松开门把,压低声音:“之前不是还配合着她遮遮掩掩,现在你又是在和谁做对,人交给我,你自己出去,一切都——”
没说完。
陈昭忽而甩了甩头,伸手扶住了宋致宁的肩膀。
而后,她没说话,只垂首,专心致志、用力地掰开钟邵奇扣在自己腰肢上的纤细手指。
宋致宁一怔,试探性地趁此机会、拉住陈昭,复又悄悄抬眼。
借着昏暗灯光,看清钟邵奇瞬间沉下的脸色。
“……”
让人心里发慌。
宋致宁一咬牙,伸手拽紧陈昭探过来的手臂,刚要开口,却听得钟邵奇先一步出声,说了句——
“扶住她。”
他把陈昭的手交给宋致宁,确认她站稳过后,复又沉默半晌,扯了扯领带。
末了,还是先一步扭下门把,步履匆匆,推门离开。
宋致宁松了一口气。
分不清如今靠着自己肩膀勉力站着的陈昭到底是醉酒还是清醒,确认人走了,这才推了推她肩膀,轻声喊了两句:“喂,喂”
陈昭摇摇晃晃,唯一的借力就是他的右手,被他推了两下,险些脚下一晃,摔倒在地。
“……!”
宋致宁钳住她手腕,及时将人拉住,结果没控制好力度,刚把人拉回身边,却依着惯性,后背猛一下撞到门——
被门把硌到腰,他痛呼一声,龇牙咧嘴。
痛意还没过去,摔进他怀里的陈昭女士,忽而伸手,扇……更像是拍,给了他左脸两个巴掌。
恃醉行凶。
他莫名想到这四个字,心里恨得牙痒痒,想着再等五分钟出去了,把人往车里一放,下次绝对不要再把这醉鬼放出来。
还没想完,又是两个巴掌,这次在右脸。
“啪、啪”,清脆的动静响在耳边。
“什么买不买的,”陈昭咕咕哝哝,“还拿银行卡打我的脸,银行卡谁没有,你知不知道,你打我,有谁会给我撑腰”
“……”
还不就是刚才被你掰了手指的那个
陈昭傻笑,栽倒在他肩膀。
“做梦真好,”她轻声说,“冤大头,我梦见钟同学抱我了。”
宋冤大头致宁:“……死醉鬼,住嘴,手拿开。”
=
宋致宁揽着陈昭从楼梯间出来,除了被暧昧的目光行了几轮注目礼,倒没引起多少骚动——毕竟大家都熟悉这位宋少的放/荡作风,只一笑而过,便都当做视而不见。
随手拉过个侍者,宋致宁指点着他和自家姐姐说声先走一步。随即,又和四周几个面熟的女伴都相视笑笑。
笑完一低头,方才变了凝重脸色。
只拉紧怀里脚步摇摇晃晃的醉鬼,一路径自出门,往自家车库走。
他那辆玛莎拉蒂大咧咧地停在专属车位,泊车门童送来钥匙,摁下解锁键,又不着痕迹地挡在副驾驶座前,体贴地为他拉开后车门。
“行了,”宋致宁避开侍从帮忙搀扶陈昭的手,只探手拿过车钥匙,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别拦路,“这边不用你帮忙了。”
闻言,门童微微弓腰,转身离开。
等人走了,宋致宁这才抵住车门,咬紧牙关,艰难地扛着陈昭往里一推、一放。
擦了擦自己满额汗意,他搭着敞开的车门,咕哝一句:“看起来瘦不拉几,喝醉酒像个秤砣……”
话音未落,陈昭翻了个身,脚一翘,高跟鞋狠狠踹上他小腿——
“嘶”一声。
又是一次龇牙咧嘴。
宋致宁想起眼前这女人醉酒的时候喊自己冤大头,竟然头一次觉得这个恶意的昵称起得如此地道合适,当下黑着脸,弯腰,把人往里推了推,随即后门一甩,气呼呼地去了前座。</p>
还没来得及上车,西服口袋里的电话忽然震动,他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