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到“绑架”事件发生前的八小时, 香港。
一切动荡的起因, 都来自于上海大宇娱乐旗下的“有点娱乐”自媒体公众号, 在凌晨四点,发布的一则报道:“钟家预备太子爷钟礼烨在美惨遭车祸钟董事长大受打击,被送icu!”
而后,便是连锁效应一般蜂拥而至的八卦新闻, 惊醒了钟氏公关团队的一众好梦:
“钟礼烨、钟绍齐还是钟邵奇, 太子爷究竟有几个”
“钟家继承人风波从何而起点击观看原文即可看前因后果。”
彼时,几乎谁也搞不清楚, 这群大脑上头的疯子究竟是怎样抢在钟家得到消息之前, 拍下了钟礼烨突遭车祸的事故现场发回国内,坐实消息的真实性;
又在公关组紧急删号处理的当口,杀下一记回马枪,极具新闻嗅觉地与两年半之前香港街头连环车祸导致的“钟邵奇疑似死亡”事件联系在一起, 在香港吹起了一阵无名风火。
但可以确认的是。
这场自新闻媒体而生发、一路“沿线肆虐”的惊天八卦, 的确,仿佛一把及时来到的偃旗息鼓令, 将钟氏近两周以来,因为和江源宣布的新合作案而在股市上有所回升的信心截止此地。
也终于把隐藏在幕后,草蛇灰线的“主谋”,逼到大众视线之中。
北京时间凌晨六点。
钟绍——钟邵奇, 在向医院确认消息属实,钟老爷子病情急剧恶化、乃至失去意识后,第一时间召开公司高层会议。
在公司里, 面对的是吵嚷不休的各派股东,安抚与威胁并行;
在公司外。
介于事态不断发展、趋于爆发,新闻广泛传布两个小时后,钟氏终于公开举办临时记者发布会。
出席发布会的青年,以香港大众们最熟悉的形象之一,在镜头前致意,淡笑,落座。
雪白西装,戴一副金丝眼镜,举手投足之间,永远不失贵族气派,无从挑剔的优雅和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当日,钟邵奇代表钟氏,正式对外宣布,将受钟老爷子所托,暂时代管钟氏一切相关事宜。
自此,钟氏内部、经由钟邵奇一手设计,原定的狙击恒成及江氏的计划,面临内忧外患,巨大危机。
尽管他依然在媒体面前谈笑风生,姿态从容,巧妙地避开回应钟老爷子病情的后续问题,转而大谈特谈钟氏接下来将要在大陆和香港同时推进的楼盘发展计划,试图及时止损,挽回危局。
可无奈,光是他出现在镜头前——这新闻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就无异于“死人还魂”的诡异事件。
一时间,香港各大媒体闻风而动,将钟氏内外堵得水泄不通,镁光灯和镜头全无缝隙,向他对准。
“请问钟生,两年半前的车祸事件怎么解释您是怎样‘死里逃生’的”
“为什么整整两年没有任何消息,是出于什么考量呢,能跟大众分享一下吗”
明明处境已经令人焦头烂额。
他依旧只能将谙熟于心的托词平静相告,一句“内部机密,不方便透露”,便微笑颔首离开。
整整一个上午。
钟氏大楼第五十七层,会议室中,大小股东齐聚一堂。
公关组、地产部、财务部、专用风险投资人小组的各大成员也列席参与。
电脑键盘上的敲敲打打和压低声音的对外通讯实时跟进。
会议室中央,巨大的显示屏上,股价上上下下,红绿相间,每一小时,都是一场惊心动魄。
从92块港币每股,跌到87块、85块……又因为钟邵奇的及时对外宣言,缓慢回升到90块。
却来不及喘口气。
中午十二点半,钟邵奇接到来自上海的电话。
他一边抬手示意股东们继续发表“高见”,一边将电话抵在耳边。
几年前就一直安排在陈昭身边的侦探,这次扮成男护工在她周遭保护,似乎是突然听到什么好消息,再也沉不住气,只在电话里连声恭贺他:“老板,这次可以给我发奖金了,我说真的,这次是真……哦对,我都激动坏了,什么事都忘记说——陈小姐应该是怀孕了!”
钟邵奇原本听得并不算太认真,腾出一只手,还在临时处理方案上写写画画。
闻声,笔尖却一顿。
手中钢笔晕开墨迹,迟迟不曾挪动。
良久。
才迟疑又惊喜地问一句:“真、真的”
他很少在旁人面前,甚至无措到,连说话时都打着结巴。
对方嘻嘻一笑,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刚笑完,还沉浸在涨工资的喜悦里,不知想起什么,又突然问了一句:“但是老板,现在这个情况,需不需要把主要人手都调到这边来本来以为陈小姐会在venus附……”
“等等。”
钟邵奇打断他,“这些事你看情况安排,记住尽量不要离开她身边。她电话打进来,我先挂了。”
话说完,也不等对方再回应,便兀自切断。
有些不为人知,又暗暗激动的迫不及待。
他滑动手指、接起电话,短暂的“滴”声过后,顺利接通。
没人说话。
钟邵奇右手抵住鼻尖,遮住大半张脸,也遮住微微勾起的唇角。
可话里却依旧掩不住隐隐的笑音,念及她的名字时,亦格外温柔。
“昭昭”
“……”
回应他的,是猛的一下跌落响动,和那头一阵匆匆脚步声,混杂着几下争执的闷响。
他心头一阵不安感腾升而起。
迟疑着,惊怒之下,复又喊了一声:“昭昭!”
声音语调扬高,引来几个股东诧异的一眼。
可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只听得右耳陈昭挣扎似的几次短暂呼救、惊怒的尖叫,在左耳那群股东的吵吵嚷嚷下,愈发听不清切——
钟邵奇猛的一下,拍案而起,怒喝一声:“安静!”
刚才还在热烈讨论着内部决议的股东大会,霎时间静无声息,众人面面相觑。
而他凝声静气,听着最后的那点细微动静:己方侦探的几声质问,争吵声,重物落地的钝响。
最后,是最不愿听见的,那“滴”的一声。
电话被挂断。
钟邵奇:“……”
他双拳死死攥住,面色铁青。
没有任何绑架预警,尽管知道电话在拨通中,也没有趁机传递更多的要挟。
与其说是绑架,不如说,是给自己一个极度克制的提醒——对方手里,握住了一个对他而言,最重要的筹码。</p>
不会撕票,可随时随地,都是对他最大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