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邵奇瞥过那微微掩盖着局促的动作。
掩在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倏而微眯,而半带清冷笑意。
他说,“不如说来听听,或许跟我的想法一致,我们还能再谈。”
欣然接受对手的让步。
江瑜侃遂将手中的电脑掉了个面。
朝向钟邵奇的,是一份端端正正,白底黑字,股权转让协议书。
“我知道你今天带来了星辰it的股权转让书,正好,我这里也有一份。如果你同意,我会把我名下两成的sz股份以市场价转让给你,你不仅能拿回sz,同样的,今天下午,你依然可以抢我们江氏的股票,”江瑜侃说的不急不缓,“能抢多少抢多少,初步估计,因为今天这场风波,流到市场上的应该有一成五左右。”
钟邵奇微微颔首,“然后”
“然后,这一成五的股票可以放在你手里,事实上完全不影响我的大股东权益;之后,我会分批次公布江氏与恒成的合作案,而唯一的条件,就是在婚讯公布前,你要把手中持有的所有恒成股票,转让给我妻子——你不会亏本,到那时候,恒成的股价绝对比你买入的时候要高,而且,避开了很多可能的阻碍,你明白的。”
确实,这是一个立足当下,近乎完美的方案。
当然,也是建立在江瑜侃让步三分的基础上。
或许是读出了钟邵奇微微的警惕权衡,江瑜侃主动起身,走到他身边,伸出手。
“不用想太多,钟董,一来,这是给我妻子的结婚礼物,二来……”
他看着钟邵奇右手横亘的疤痕,微微一笑,“商场上是这样,有输有赢,总要往前看。当年我赢了三分,没能赢彻底,既然你回来了,那我现在退三分,算是打平。以后也能摒弃前嫌,有来有往,不算全输光。”
言下之意,如果钟邵奇当年死在那场车祸,处理的方式,又会不一样。
他们都是天生的商人,看到的绝非眼前一时一地的利益。
今天你摆我一道,我退一步;
明天山后有相逢,大家说不定还得携手共进,互利共赢。
许久。
“……当然,”钟邵奇伸手,同他交握,“如果有第三种方案,再好不过,合作愉快。”
前话说完,还待细谈,西服口袋里的电话却蓦地振动。
“抱歉,可能有点急事。”
现在这个当口——钟邵奇几乎是条件反射,当即取出手机,原本以为的勒索电话,却只是两条短信。
他垂下眼。
备注【妈】的联系人,间隔一分钟,给他发来的两条短信。
【阿齐,我有她现在的地址。】
【你现在过来跟我谈谈,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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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圣安德鲁斯庄园。
别墅一层,裹着素锦披肩、一身浅紫色旗袍的洛夫人在长沙发上落座,纤细笔直的小腿交叠,不时,她又调整着姿势,坐得端正。
眼前的矮茶几上,摆着几碟模样精致的茶点,刚刚泡好的两杯伯爵红茶冉冉飘香。
她的视线时不时飘向玄关处,有些惴惴不安的模样,或许是为了掩饰这份难得的局促,又急忙在膝盖上摩挲几下,擦去手心的汗意。
好半晌。
隐约是门栓一动,听见钥匙晃动的声响。
她登时扬高音调,问候在一旁的女佣,“去看看,是不是少爷回来了”
却在那之前。
女佣还没来得及走过去,推门的人已然匆匆小跑几步,来到她近处。
……还没换鞋,踩在地上,留下几个污泥脚印。
洛夫人眉心一蹙,“阿齐,你……”
低声斥责的话还没说话,便听见一道陌生男声,不卑不亢,“夫人,对不起哈,老板没时间,就不回来了,托我过来给你传个话,我也马上就走,不打扰你。”
她愣了愣。
抬头,方才看清楚,那是张完全陌生的男性脸庞。
一瞬间,艰涩话音从她嘴里一个一个蹦出,满是不可置信:“他不想知道……陈昭的下落他怎么会不来见我”
男人接腔:“是,老板非常着急,所以托我转告,就不在您这里浪费时间了。如果他过来,您八成也只是把这个地址当做一个交换条件,交换他接管钟氏,交换他的婚姻,或者更多,您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而他已经厌倦这样跟您不断物物交换了。”
“……”
“至于地址,您提醒我了——这是老板交代我另一件要跟您说的事。您短信一发来,老板就马上想起了一个人。据说那人是您的管家是吧很久以前,曾经挤破脑袋想跟老板面前混个面熟,还留了个名片。好巧不巧,当年您训练老板的速记法,非常成功,所以,老板一字不漏地把那上头的电话记下来了——更巧的是!还刚好可以打通。”
充满戏剧化而嘲讽的语气。
洛夫人愕然之下,竟一瞬间失了声息,讷讷无言。
直至对方转身离开。
她方才颓然地,跪倒在地,不住喃喃。
“阿齐他,阿齐怎么会这么想我,我是为他好,他怎么变成这样的孩子……一定是钟业斌,一定是钟业斌灌输给他,让他这么做,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