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面而过,恍惚中,她仿佛听到一句极轻极轻的谢谢。
阿娇微微侧目,绯红爬上卫青的耳垂脸侧,将那星河一般的眸色,衬得更为澄澈明净。
阿娇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色令智昏。
卫青一直是一个极为沉稳持重的人,虽永远挂着浅笑,但脸上却没有什么大表情,如今展眉一笑,畅意流淌在眼中,硬生生将身后的金碧辉煌的宫殿,映照得失去了颜色。
还别说,冲他这一笑,她愿意放卫子夫一马。
当然,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才是那只黄雀,而不是事件的旁观者。
卫子夫哪怕不顺着李夜来的算计走到那一步,她也会帮着卫子夫走上那一步的。
女帝不是那么好做的,卫子夫的所作所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替她铺路。
刘据虽然是刘彻唯一的皇子,但有着卫子夫这么一个政治觉悟堪忧的母亲,朝臣们纵然想拥立刘据,心里也要掂量一下卫子夫对刘据的影响。
这个时候,外能帮助汉军平匈奴,内能收拾住诸侯王和一干后宫的她,就显得格外扎眼了。
什么她是陈家女,什么一介女子不能为帝,什么她无生育能力,这些会成为她登基路上障碍的问题,她早在很久前,便已经解决了。
当务之急,是先揭穿李夜来与淮南王的关系。
淮南王不是打着替刘彻报仇的旗号攻入长安的吗
那好,她便告诉世人,刘彻不是卫子夫害死的,是他淮南王派人害死的。
淮南王的“正义之师”,其实是谋逆犯上的反贼。
高祖祖训,诸侯王谋逆,天下共讨之。
天下人不会再响应淮南王,甚至还会帮助她征讨淮南王,她只需牢牢守住长安城,不被淮南王的三十万大军攻破便可。
阿娇带来的禁卫军原就是长乐宫的禁卫,虽说控制长乐宫易如反掌,但李夜来在皇城蛰伏多年,苦心经营,又是有心算无心,故而还是被李夜来钻了空子,抱着刘据出了皇城。
阿娇看了一眼来汇报的卫士,与卫青带兵匆忙赶赴城门。
刚出长安城,便看到一辆马车疾驶而过,马车的不远处,是旌旗遮天蔽日,尘土飞扬。
几十万大军同时出动,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卫青瞳孔微微收缩,一把勒住阿娇的马,纵马挡在阿娇前面。
淮南王出阵,以马鞭遥指,声若洪钟“卫子夫毒杀陛下,罪无可赦长安城的儿郎们,你们皆是忠良之后,请速与本王一起诛奸妃、正朝纲”
“待天下大定,你们皆是有功之臣”
一番话,引得守城的士兵纷纷交头接耳。
卫青眉头微皱。
兵法之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淮南王可谓是深谙此道。
若再任由淮南王这般说下去,莫说士兵们不奋力抵抗淮南王了,只怕开城献降也是有的。
就在这时,阿娇突然开口,清越的声音准确地传入城楼的每一人耳中“我是长公主阿娇,陛下中毒身亡的事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李夜来名为乐姬,实则是淮南王的人,她暗中毒杀陛下,将一切嫁祸在卫夫人身上,好让淮南王借机起兵。刚才的那辆马车里,坐的就是李夜来“
“儿郎们,莫要被淮南王蛊惑,陛下新丧,如今正值朝廷用人之际,又有长平侯卫大将军与你们同生共死,何须惧一个小小的淮南王”
阿娇的话有效地制止了士兵们胡思乱想的思维。
卫青让人把阿娇护送回城,带领将士冲阵虽然长安城的驻军并不多,但淮南王长途跋涉,根基未稳,甚至军阵都未完全摆出,正是冲阵杀敌的好机会。
几番冲锋陷阵后,淮南王败退十里,围着长安城安营扎寨。
此战大胜,将士们无不兴高采烈,唯有卫青,脸上有几分凝重,他找到正在盘查与淮南王通风报信官员的阿娇,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此战虽胜,但淮南王有备而来,汉军多调在北方与匈奴作战,长安城的守军并不多。”
说到这,卫青声音轻顿,眸色微沉“陛下只有据儿一个皇子,若叫将领知晓据儿在他手中,军心必然大乱。”
皇帝随时有生命危险,士兵们为谁而战
还不如早早投降淮南王,或许还能混上一官半职。
卫青的话音刚落,又有卫士汇报,说各地的诸侯王听说淮南王起兵,有的积极响应淮南王,有的杀了朝中派去监视的官员,拥兵自立。
天下乱成一团,阿娇微微一笑“莫慌,小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