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小刘据吃了药, 开始哇哇大哭。
阿娇把刘据交给以前伺候他的人, 向刘非走去。
至于暴怒中的李广会不会做出让全军围剿江都军的行为, 阿娇觉得不会。
李广虽然是老将,又待士兵们好,在军中颇有威望,但有连战连捷的卫青在这个地方,士兵们会更听卫青的话。
原因无他,军中比任何地方更看重战功。
在卫青之前, 匈奴人在汉军眼里是不可战胜的蛮夷,卫青横空出世后, 匈奴人于他来讲,不过是不堪一击的待宰羔羊。
这样的人,对汉军来讲,是定海神针,是人心所向, 无论他走到哪,士兵们都会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
人天生便是敬畏强者的,士兵尤甚。
在卫青的安抚下,躁动的军队慢慢安静下来。
阿娇走到江都军队列前。
刘非是诸侯王,他的盔甲与护心镜并非寻常将领那般,而是刘氏皇族特制的,比寻常将领要坚硬牢固得多。
饶是这样, 也被卫青一件射穿。
可想而知卫青射箭时的愤怒与果决。
刘非被卫青所伤, 生死不知, 面对着随时都有可能暴乱的汉军,江都军们摆起了防御队列。
然而在阿娇走到队列前时,江都军们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不用说,阿娇也知道这是刘非在来之前便交代过的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江都军唯阿娇之命是从。
随行的军医们忙前忙后,将刘非围成一团,查看着伤势。
阿娇扒开军医,走到刘非面前。
卫青的那一箭射的是心口,刘非现在还没凉透完全是个奇迹。
阿娇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一枚药丸,装作看刘非的伤,把药丸喂到他嘴里。
刘非耿直是耿直了点,但有今日射杀刘据,又射杀淮南王的行为在,朝臣与诸侯王们见他都会陪着小心。
毕竟,对于一言不合就开干的二愣子,大家都会格外有耐心,也会讲礼貌的。
李广的第二箭射在了李夜来的胳膊上,将她钉在了地上,并没有要她的性命。
刘非的第二箭就不同了,一箭将淮南王射死。
“王爷”
李夜来绝望的声音划过长空,她左手握住箭羽,狠狠一扯,将被钉在地上的胳膊带了出来,跌跌撞撞向淮南王的尸体跑去,流下一串殷红的血线。
淮南王死的很快,连句遗言也不曾交代。
李夜来怀抱着淮南王的尸体,恸哭出声。
阿娇看到这一幕,心情有些复杂。
淮南王是诸侯王,纵然行谋逆之事,也不会祸及子孙,白绫一条,或者一杯毒酒,便能谢罪天下。
李夜来不同,谋逆失败,等待着她的,是灭九族,凌迟处死。
而李夜来的心计手段也委实厉害,若她不穿来的外挂,换成任何一个人,都躲不过李夜来的连环计。
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李夜来的谋略与相貌,配得上这首佳人歌。
殷红的血色蔓延开来,李夜来倒在淮南王身边。
阿娇闭了闭眼,道“找个地方,把他俩葬一处吧。”
可惜了,李夜来的对手偏偏是她。
淮南王与李夜来死后,淮南军队乱成一团,卫青兵不刃血,便收拢了淮南王的军队。
卫青将军队打散后,编入汉军,以待将来对匈奴用兵。
淮南王虽死,可仍有各地的诸侯王在起事,卫青出兵去征讨,卫子夫哭红了眼睛,求他不要去。
卫青抿了抿唇,没有理会卫子夫的哭闹,深深地看了一眼阿娇后,纵马领兵出城。
经过精心治疗和休养后,刘非与韩嫣的伤势好了个七七八八。
伤好之后,二人开始上朝了。
淮南王兵败身死,卫青出兵镇压其他谋反的诸侯王,刘据尚在襁褓之中,长安城中除了刘非外,并无其他掌实权的诸侯王,在这种情况下,刘非出现在的宣室殿的行为,便很值得让人去深思了。
卫子夫抱着刘据瑟瑟发抖。
卫青出城平叛,田蚡虽是丞相,可镇不住这满朝文武大臣,刘非在长安城驻守重兵,他若行谋逆之事,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们母子。
卫子夫终于明白,卫青那日在长乐宫跟她说的话。
主少国疑,是坐不稳这大汉天下的。
刘非手扶佩剑,在宣室殿一站,朗声道“先帝崩逝,新帝年幼,不堪辅佐,本王推举一人,可为天下之主,不知诸位大臣有何疑议”
刘非阵前射杀淮南王与刘据的彪悍战绩在前,朝臣们对他多有畏惧,再加上今日他又是一身戎装上殿,寒光泠泠,更让人心底发颤。
汉家江山,诸王有份,谁做皇帝都是做这位江都王在长安城外屯了二十万大军,李广麾下只有五万兵马,且大多是骑兵,打匈奴是好手,但打起攻城战却远远比不得江都军,他们不这样认为也不行啊。
别问长安城的禁卫军哪去了,禁卫军被阿娇所用,阿娇是谁,刘彻的前皇后,当今卫太后的死对手,刘非真要对卫子夫动手了,阿娇不拍手称快上前补一刀,那都是她心胸宽广不计前嫌了。
一阵骚动后,朝臣壮着胆子,明知故问道“敢问王爷,那人是谁”
刘非环视一圈。
田蚡不住擦着额间流下的虚汗,韩嫣的官袍穿的松松垮垮的,盘膝而坐,在一群端端正正的朝臣中间显得格外扎眼。
李广恨恨瞪他一眼,别过了脸。
窦婴闭目养神,一手捋着胡须,另一只手放在宽大的绣袍里。
刘非道“都没有疑议很好。”
“江都王刘非,恭迎陛下”
刘非转身,一撩衣摆,向殿门出跪下。
朝臣们微微一怔。
刘非射杀淮南王,又险些射死刘据,居然不是为了自己
朝臣们疑惑着,跟着刘非转过身,目光看向缓缓打开的殿门。
清晨的霞光铺满地,阿娇身着玄色衣裳,从霞光中走来。
一阵沉默后,朝臣们炸开了锅“长公主”
“这不行”
“长公主是陈家女,又是女人,怎么可以称孤道寡”
大汉朝虽然出了两位摄政天下威压四海的太后,可不代表他们能接受一位女皇帝。
两位太后之所以能够摄政,那是因为皇帝势弱,她们是以刘家儿媳的身份进行监国,若阿娇登基,那便不一样了。
首先,阿娇身上虽流着景帝血脉,可终究是陈家女,再者,她不可能不嫁人,一旦嫁人,便是将大汉天下拱手相送。
更更重要的是,女子临朝称帝,简直是对他们身为男子的侮辱
朝臣们群情激奋,口若悬河说着阿娇不可为帝。
阿娇没理会朝臣们的议论纷纷,径直走上台阶,坐到天子宝座上。
卫子夫因以太后身份辅政,坐的是天子宝座的后面,隔着厚厚的珠帘。
见阿娇坐到天子宝座上,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刘据。
刘据吃痛,哭了起来。
朝堂吵闹不休,又有婴儿哭泣,刘非微微皱眉,噌地一下拔出腰中佩剑。
寒光闪闪,朝臣们声音微顿,随后撞柱的撞柱,扯刘非衣袖的扯衣袖法不责众,刘非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杀了。
一片慌乱中,阿娇挑眉一笑,声音清越“廷尉大夫张汤何在”
张汤起身拜下,阿娇道“扰乱大殿是何罪名”
“夷三族,家产充公。”
“既然如此,那便去执行吧。位置腾出来,朕也好安排自己的人。”
张汤点头称是,长袖一挥,让禁卫军进殿拖人。
原本要死要活的朝臣们傻了眼。
酷吏张汤谁人不知铁面无私,连皇后、丞相敢拉下马的人。
再听听阿娇这意思,她早就准备了不少人来填补被杀之人的官职,他们寻死觅活根本威胁不了任何人。
朝臣们不敢再闹,擦着眼泪开始哭先帝。
阿娇见好就收,让张汤立在一边,道“朕以为,诸位大夫是国之栋梁,眼界心胸远超常人,哪曾想,是朕错了。”
“朕是文帝之后,先帝亲封的长公主。朕的这个长公主,并非继承而来,是朕为大汉立下累累战功,先帝才不得不封。”
“烦请诸位大夫仔细想一想,若无朕,马邑之战是否能大获全胜若无朕,汉军以步兵远征匈奴拿什么取胜”
“若无朕,汉军是否有钱粮出得了长安城”
“若无朕,淮南王起兵造反,匈奴必会趁机南下,内忧外患,诸位大夫可还能在此哭闹不休”
朝臣们的哭声小了下去。
这些功绩,是辨无可辨的,无论哪一个诸侯王,有此功绩,都能做得了国君。
可偏偏,这人是阿娇。
身为女子的阿娇。
宽阔大殿中,不知谁低低地喊了一声“可是,你是女子啊。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为帝”
阿娇扬眉一笑,揶揄道“这位大夫大抵是忘了,补天造人的娲皇。”
娲皇当政时,人类尚处于母系社会,父系社会后,娲皇的地位不断下降,但可不否认的是,她仍是史上所记载的第一位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