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样说吧,您既然打听过我,想必知道我祖父曾是御医,我父亲也是御医,说不定您还有印象。七年前父亲犯了事,被赐死之后全家就被贬出了京城,之后……之后就这样了。我有三个姐姐,大姐先不说,二姐嫁了宁州季家,离得远,我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但是三姐就在水桥县,她过得不好,非常不好,夫家老是欺负她,我要是立不起来,她们就没依靠。可我是罪犯之后,出不了仕,甚至连当大夫其实都没资格的,可是我想往上爬,然而现在能想到的唯一途径,也是您给我的启示,参军攒军功便是一条。”
“所以你是为了军功才愿意去战场?”
宋衡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除了保家卫国之外,军功便是众多将士唯一的指望,军医自然也是一样,这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冒着生死不就为了这些吗?恰恰相反,这样的答案才在意料之中。
然而这不免还是让他失望了,宋衡是军官,极爱护手底下的兵,也希望有一位真心愿意救治他们的医者来军营。
他希望陆瑾是,可惜……他摇了摇头,心说自己强人所难了,有这样的医术,又有这样的医德,对于一个年轻的大夫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陆瑾,其实挺好的。
马车来了,在知府门口停了下来。
宋杨走进来,对宋衡行礼,“大人。”
宋衡点点头,对陆瑾说“陆大夫,你去吧。”
称呼不知不觉又变了回去,虽说少了一个字,却真真少了那份亲切。
陆瑾这次敏锐地感觉到了,他对宋衡的印象很好,想想他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大人,若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就做个假设吧。如果我陆家还是御医之家,我爹依旧活得好好的,姐姐们嫁的都不错,生儿育女,与丈夫恩爱,我身上没有任何负担,那么若爆发战争,有这个机会,我还是会去战场的。”
宋衡微微一怔,看向他。
只见陆瑾脸上带着笑,眼中闪着光,坚定地望着自己,他说“战场厮杀是将士的使命,救死扶伤是医者的使命,人民百姓的背后有他们,而他们的背后应该有我们!”
这思想觉悟是相当高的,宋衡不禁被镇住了。
“为了那群保家卫国最可爱的人,我到最危险的地方,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他们,这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荣耀,要知道他们的军功章也得有我的一半,岂不是件自豪而开心的事。”
“最可爱的人?”宋衡愕然道。
“难道不是吗?”
真是好特别的形容,宋衡从来没听到过这样的描述,毫无那些文人墨客的恢弘大气,可他却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小陆大夫……”宋衡望着陆瑾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他抬起手似乎想要亲近,不过最后只是抱了一下拳,说“一路顺风。”
陆瑾回了一个很是灿烂的笑容,作了一个揖,“托福,宋大人。”
宋衡看着陆瑾上了马车,这小子还朝自己招手,于是他的手也不自觉地抬了起来……最终放在嘴边清咳了一下,掩住笑容。
陆瑾坐在马车里摇晃回水桥县,与来时的匆匆忙忙不同,这会儿他心神安定,心情很好。
当他打开宋衡给他的匣子时,这个心情就更好了。
两锭五十两的银子,外加一根镶着红宝石的银簪子,并一副同款的耳环,显然是送给陆瑶的,而陆瑶一定会非常喜欢。
可真有心,陆瑾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对宋衡的印象就更好了。
车夫问了陆瑾的地址,一路将他送回到家,家里还是往常的模样,见陆瑾放下行李和匣子,却依旧提着药箱,便问“陆大夫可是还要去哪儿?”
“天色还早,我去趟回春堂,多谢车夫大哥了,就请先回去吧。”陆瑾笑着回答。
车夫将他送到家便已经完成了任务,不过陆瑾是宋衡亲自送出门的,车夫就说“那小的送陆大夫过去吧,路看着不远,这走路可还是要花些功夫。”
“那怎么好意思。”陆瑾推辞道。
“无妨的,小的回去也是那个方向,不过多转几个弯罢了。”
既然这么说,陆瑾也不多推让了,道了谢便上车。
然而回春堂现在却是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