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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卡特上尉上钩, 也算是将计就计。
他的任务是销毁合同,也为此同汉普先生发生过好几次争吵, 自然也明白汉普先生因为自己搞砸了一切而焦虑不安。
要是汉普先生想法子弥补失误, 主动向宾利先生说明情况,索要回了未曾签名的合同, 倒是也说得通。
得到侦探嘱咐的汉普先生,将同卡特上尉秘密见面的时间定在了第二天工厂下工之后。
趁着工人离去、卡特上尉还未到来时, 玛丽就乘坐着宾利先生的马车来到了工厂。她走进工厂大门, 左右没见到侦探的身影, 稍微想了想, 沿着厂房绕了个圈。
然后玛丽果然在工厂后方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侦探一袭黑色大衣,同色的夹克和领结扣得整齐。只是和他得体的装扮相比,福尔摩斯的动作就格外“不绅士”了。
他靠在工厂的窗边,帽子拿在手上、手杖夹在腋下,高挑瘦削的身躯隐匿在角落里, 一动不动地盯着工厂内部的一举一动。
福尔摩斯先生容貌端庄,往日冷淡的神情总是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这等人物摆出听墙角的姿态, 聚精会神的模样便显得格外孩子气。
居然有点可爱。
明知福尔摩斯一进入探案模式便什么都不管不顾,可见到这幅光景,玛丽仍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福尔摩斯听到了动静,头也不抬,他只是将手指立在嘴边, 摆出个噤声的姿势。
“你的脚步声太响, ”他直言道, “一会儿卡特上尉到来,势必会发现你的存在。”
“我会注意的。“
玛丽说着,急忙收敛笑容,小心翼翼地走到福尔摩斯先生身边:“需要我做什么吗,先生?”
福尔摩斯:“等待。”
这就是要玛丽同他一起在工厂外等卡特上尉上门的意思了。
夜幕越发深沉,玛丽抬头望了一眼伦敦灰蒙蒙的夜空,估算卡特上尉是打算天彻底黑了之后才过来吧。
只能说,还好有宾利先生担保,否则玛丽是万万不可能在夜晚独自来到这里的。
维多利亚时期的单身小姐,夜晚可以到朋友家做客,可以去参加聚会,也可以和同伴一起出入歌剧院。但像这样,不带任何同伴,私下出门同男士单独相处——这要是传出去,玛丽·班纳特的名声可就彻底完蛋了。
还好宾利先生坚持要兑现自己的诺言。
他答应了让玛丽参与追查案件,即便冒着风险,也愿意承担她的人身安全责任。
生性正直真诚的查尔斯·宾利,主动帮玛丽在加德纳夫妇面前说谎,说玛丽今晚只是受到了弗莱德·霍尔主编和他的妻子邀请,到主编家中做客用餐去了。
这事宾利先生甚至都没告诉简!他只是派出了自家马车,叫车夫送到玛丽之后便找个地方躲着,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再送她回家。
也是如此,玛丽才有了跟随福尔摩斯等待卡特上尉上钩的机会。
——果然撮合姐姐姐夫是对的!
玛丽一边想着,一边掂了掂脚尖。
“工厂里有什么?”她问。
“……”
福尔摩斯的视线终于从窗户挪到了玛丽身上。
玛丽个头不高、身材瘦小。而工厂的墙壁高耸,窗户也架设的比住宅高出近半米,距离地面足足有五英尺半。
对于瘦削高挑的侦探来说,站在角落就能平视到工厂内部的情景。而玛丽呢——她再次掂了掂脚才能看到室内的情况,要想保持视线平行,非得扒住窗沿不可。
向来胸有成竹的福尔摩斯先生见状叹了口气。
“稍等。”
他颇为无奈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侦探大步跨到工厂的空地上,左右寻摸几圈,从角落里搬过来一个空空如也的木箱子,往玛丽的脚边一放。
“这样就可以了,”他对着玛丽伸出右手,“踩上去。”
玛丽眨了眨眼,顺着福尔摩斯先生骨节分明的手掌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他冷锐的浅色眼睛在暗淡的光线下深沉幽暗,但那并不会令人畏惧,福尔摩斯先生冷静自信的气场在寂静的夜晚中,反而显得没那么咄咄逼人了。
他正盯着玛丽看,见她没反应,侦探挑了挑眉:“怎么?”
“没、没什么!”
她收回目光,勾起了嘴角。
玛丽觉得自己都要被男神宠坏了,接连的几番特殊待遇,她都快习以为常啦。
所以玛丽大大方方地伸手。她的指尖放在了侦探的掌心之中,男士指节蜷曲,便握住了她的手。
皮肤相接,温度蔓延开来的同时,福尔摩斯先生稍稍用力,便带着玛丽跃上了木箱。
“我想这没问题了。”
他收回了手:“至少你能看清室内发生了什么。”
手指接触的触感仍然徘徊在玛丽的感官之内,她感觉自己的脸还是有点微微发烫,但总算是能克制住激动的心情了。
玛丽蜷了蜷手指:“谢谢你,先生。”
福尔摩斯选的位置也好,这里背光,且有着墙壁转角充当掩体,他们能清楚地看清室内的一切,室内的人却很难注意到这里有人。
因而玛丽踩着木箱偷偷观察,也不会被人注意到。
“卡特上尉怎么还不来,”玛丽小声嘀咕道,“虽然有宾利先生打掩护,但我要是太晚回家,舅舅舅母还是会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