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观岚想过无数个可能性, 或者欣然接受、或者断然拒绝, 却万万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的。
他只是愣了一会儿, 然后朝她微微笑了笑, 云淡风轻地说:"嗯, 我知道了。"
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徒留她一人风中凌乱,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他知道了,是拒绝还是接受?她烦躁地抓了抓头, 他的人品和他的文品一样禁不住考验,总是不给人一个明确的结果,真的太讨厌了!
不过既然开了这个头, 就应该一鼓作气到底,她决定再努力努力。
流月端着燕窝进屋,看到的就是一副废纸团扔了一地的场景, 而她家小姐正弯着脑袋,眉头深锁,绞尽脑汁不知道在写什么, 不一会儿功夫, 她又把手中撕了,团成团随手扔了。
流月忍不住开口:"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呀?"
徐观岚甩了甩头,叹口气, 感叹:"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她只是想模仿古人卓文君于司马相如,给他写封情书, 以为自己情感饱满,必定下笔如有神的。结果想的和写出来完全是两个概念,她现在完全就是"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流月道:"小姐先歇一歇,说不定就有灵感了。先把这燕窝吃了吧,里头加了您喜爱的牛乳,还放了几块西域蜜瓜呢!"
"先不吃了,正忙着呢。"
"凉了可不好吃,腥气着呢。"
"那就赏你了。"她有气无力地说:"你去拿几本唐诗宋词来。"
肚里文墨不够,那就书来凑吧,糅杂糅杂总能拼成一首的。
这一天,徐观岚扑身在书海之中,一直熬到月上柳梢,她才从书堆里抬起头来,大呼一声:"成了!"她满意地看了看手中的纸,觉得自己还是挺聪明的。明天姐姐婚礼之上,她要亲手交给他。
初八这一日,正是徐听枫出阁的大好日子,徐观岚早早地就起床了,跑去姐姐那里,看她梳妆打扮。大妆过后的徐听枫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徐观岚差点不敢相认,直呼:"姐姐真像天女下凡尘,太美了!"
徐听枫羞赧地笑了笑,握住她的手,颇有些感伤地说:"眉眉,往后爹娘就交给你照顾了,你要听话……别惹爹娘生气……"她眸中含泪,语气有些哽咽。
徐观岚上前抱了抱她,靠在她肩边,轻轻说:"姐姐你就放心吧。大喜的日子该高兴才是呢。"
她这一个拥抱,成功把徐听枫的眼泪催了下来。此时的徐观岚并不明白,嫁得如意郎君为何要哭泣。直到她后来出嫁,才明白此时此刻姐姐的心情。
不一会儿,映月寻了过来,说:"小姑奶奶,你怎么在这儿,快回去梳妆,你今儿的任务可重着呢,别出了差池。"
作为新娘的亲妹妹,她得担负起伴娘的角色,在新娘出门的时候,她得撑把红伞陪在左右,抛洒鲜花,喻示开枝散叶。
时间很快到了黄昏,随着喜炮声声,小厮们一重门一重门地喊进来:"侯府迎亲的到了!"
喜娘搀扶着徐听枫拜别父母,徐道成、冯夫人端坐在高堂,徐听枫双膝跪下,拜倒:"女儿此去,再不能随侍父母左右,承欢膝下,女儿不孝,万望父母大人珍重万千。"说着已是泪涟涟。
冯夫人亲自喂她吃汤圆,眼泪也爬过她的脸颊,徐听枫哽咽着一口也吃不下去,冯夫人给她轻轻拭着眼泪,母女哭作一团。徐道成偷偷背转过身去,以袖抹掉眼角一滴泪。
看到这里,徐观岚终于也哭了,往后家里就少了一个人,姐姐的院子就空了,走到那里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看不到她温柔地一抬头朝她微微一笑了。想到这里,她越哭越厉害,眼睛红了一圈。
一时,宾客们也被感染,默默抹泪。虽说是喜事,嫁女儿的人家和娶媳妇的人家是截然不同的心情,一个娇养了十几年的闺女,一朝离了娘家去往一个陌生的家庭里,往后余生,是冷是热、是喜是悲,自此别过,各自相安。若是嫁的远的,一辈子可能也见不着面了,试问谁的心里能好受的了。
"吉时已到,新娘上轿!"
外面鞭炮声越来越响,喜娘将红盖头往她头上一盖,左右搀扶着她走出门去。徐观岚跟在一旁,一手撑着红伞,一手抛洒着鲜花,一直到府门口,上了十六抬的大红花轿。在众人的祝贺声中,迎亲送亲队伍启程,最后一盆水"哗"地一声泼了出去,代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徐观岚愣愣地看着地上一滩水渍,望着渐行渐远的花轿,越来越远的丝竹声,半晌回不过神来。
姐姐,真的出嫁了。
她满心失落地回了府,府里喜宴已经开席,戏台上演着热闹喜庆的戏码,她此刻却无心这些,她是个易动容的人,还未从姐姐出嫁的伤感中缓过来。
同样是喜宴,男方家就是一片喜气,女方这边却显得冷清很多,又见不到新人面,左右吃了一顿酒席就散场了。
徐观岚离开热闹场所,一路往后院去,她想去姐姐屋里坐坐,感受一下姐姐的气息。
走到双虹映月桥,迎面遇到薛盛,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这次他倒先开了口,说:"四小姐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