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里安娜对于小时候的有限记忆中,饥饿几乎占据了绝大部分,她几乎从未品尝过填饱肚子究竟是怎样的滋味,平日里还能勉强活下来,偏生又遇上了一个灾年,在大家都活不下去的时候,最先被舍弃的就是阿里安娜,因为她只是一个女孩。
她无法成为家里的一个劳动力。
阿里安娜在亚当斯流浪了漫长的时间,是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阿里安娜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那一段流浪的日子,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之一,仅次于刚刚被父母抛弃时候的绝望。
只是一个五岁的女孩啊,想要在这样一个冰冷的世界中存活下来,实在是太难了。
她到处乞讨,受尽白眼。
偶尔能得到一些铜板,或者是馒头,也会很快被其他更加年长,更有力气的乞丐抢走,根本没有办法送入自己的嘴巴。
她只能拼命的在垃圾堆里面翻找,寻找肮脏沾满污秽的骨头,只为了上面黏连的一点肉渣,发霉的包子,腐烂的菜叶,坏掉的果子,对于阿里安娜来说都是上天的恩赐,无论那些东西的味道是多么令人作呕,阿里安娜都必须拼命忍耐着,将这些东西塞进自己的嘴巴,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去。
她曾经找到了一个老鼠窝,里面是一窝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的老鼠幼崽,那是她许久都未曾品尝过的美味,那时候,她感觉是那样的幸福。
她曾经为了一根骨头,和一头骨瘦如柴的老狗厮打到半夜,她的身上被老狗咬的遍体鳞伤,但最终她赢了,她用自己纤细的手指,活生生将这条老狗给掐死,老狗的尸体也变成了她的食物。
无他,只为了活下去。
在这个充斥着冰冷和绝望的世界,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比其他任何存在都更加凶狠,更加残忍。
瓢泼大雨的天气,她只能躲在桥洞里,差点被洪水卷走。
冰雪漫天的日子,她只能和一堆老乞丐拥挤在一起,哪怕只是一片破烂的报纸,也能稍微起到一点避寒的作用。
每当回想起自己曾经经历的一切,阿里安娜都忍不住惊讶,五岁的时候小小的自己,究竟是怎样活下来的,那简直就是奇迹。
六岁生日的时候,她被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给抓走了。
她最初不明白那些男人抓走自己究竟是要做什么,绑架吗?不可能吧,她又不是那些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戴着精美闪闪发光首饰的贵族小姐,她只是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平民家的女孩,根本不可能支付给他们一个铜板的赎金。
绑架自己,就是一件根本没有任何收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过很快,阿里安娜就明白了那些人捕捉自己究竟是要做什么了。
一个男人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在她不解的目光中用力一扭,那一瞬,阿里安娜只感觉前所未有的疼痛席卷全身,就算是被老狗给咬的遍体鳞伤的时候也未曾那般痛苦过。
即便是后来,阿里安娜已经成了女武神,经历过无数次的战斗,其中也有不少生死搏杀的冲突,也受过更加致命的伤,可在阿里安娜的记忆中,依旧是那一次最令人绝望。
她痛的浑身发抖。
她痛的浑身冷汗。
她甚至感觉自己都快要昏死过去。
甚至说,在那个时候,她真有了一种死了算了,死了一了百了的打算,至少死了,就不用继续受苦了。
然后那个男人丢了一个破碗在自己面前。
从此之后,阿里安娜就成了亚当斯街头,一个肢体扭曲,手持着破碗到处乞讨的小乞儿。
或许是因为肢体扭曲的缘故,那条扭曲的如同麻花一样的胳膊,还真给阿里安娜换来了不少同情,几乎每天破碗里面都能装满铜板。
但,这些铜板和阿里安娜没有任何关系,每当深夜降临,铜板就会被那些男人收走,留给她的,就只有一块腐烂发霉的窝窝头。
而一旦讨来的铜板变少,立马就会遭到那些人的毒打,甚至连发霉的窝窝头都没有。
她的身子变的越来越瘦了。
骨头凸显着。
她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注定这样了,会在极度的疲惫,饥饿和营养不良中迎来死亡,要么就是被那些男人活生生打死。
直到那一天,阿里安娜的命运迎来了改变。
阿里安娜永远都不会忘记哪天发生的一切。
那一日,她和往常一样乞讨,她看到了一个衣着华美的,比自己更小的女孩。
她很漂亮,虽然小小的年龄,但已经彰显出非比寻常的尊贵和优雅,那一头波浪的金发是如此耀眼,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黄金。
在看到这个女孩的时候,阿里安娜心中甚至忍不住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充满了恶念的妒忌,甚至可以说是憎恨,她憎恨,为何这个女孩就能享受锦衣玉食,而自己只能沦为肢体扭曲的乞丐?
为何命运会如此不公?
为何被那些该死的男人抓住的是自己而不是她?
阿里安娜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好,可内心深处就是控制不住,诞生出这样的罪恶的念头。
但,无论心中怎么想,阿里安娜还是拿着破碗冲着那个尊贵的少女走去。
她知道这个年龄的女孩,还没有被贵族的恶习污染,这可能是她们一生中最善良的时候。
向这样的女孩乞讨,无论是因为内心尚未磨灭的善良,还是为了彰显贵族的体面,这些少女往往会给与一些馈赠,有时候甚至能得到银币。
她走了过去,举起了破碗。
那神秘的少女看向了她。
不知为何,在神秘少女看着自己的瞬间,阿里安娜内心深处居然涌现出了强烈的惭愧,在少女大大的金色的眸子里,有的只是同情,怜悯和痛惜。
一般的贵族少女,哪怕要维系贵族的体面,哪怕要在他人面前做出一副善良的模样,可眼底中对自己破烂的衣衫,脏兮兮的身子,还有身上恶臭的厌恶,都是掩盖不住的。
可是,在这个尊贵的少女眼里,阿里安娜完全没有感受到这种感情。
她无视了自己黑乎乎脏兮兮的身子,很好看很好看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阿里安娜的胳膊,问出了这辈子最让阿里安娜热泪盈眶的话:
“很痛吧?”
那一刻,阿里安娜再也撑不住了。
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这是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有人真正的关心她,在这个女孩身上,她居然感受到了比父母还要幸福的温暖。
少女并没有给阿里安娜银币,而是将阿里安娜带走了。
她帮阿里安娜清理干净身上的污秽,给阿里安娜穿上了她一直羡慕的小裙子,甚至找来了最优秀的牧师,治好了阿里安娜扭曲的右臂,还给了阿里安娜能够修行掌握力量的机会。
那时候,阿里安娜才知道这个少女的身份,格兰维尔王国的长公主,德洛丽丝。
从那之后,阿里安娜就在心中发誓,她会一辈子守护着德洛丽丝,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哪怕牺牲自己的生命。
哪怕阿里安娜的实力已经成就传说巅峰,已经成为格兰维尔最强大的女武神,这种信念也从未改变。
在阿里安娜心中,德洛丽丝是唯一一个让她重视的人。
而现在,罗恩是第二个。
有重视的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阿里安娜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她冲着罗恩深深的鞠了一躬,似乎在感谢罗恩之前的帮助。
她并没有说话。
阿里安娜是个很不擅长言辞的女子,也只有在德洛丽丝跟前的时候,阿里安娜才会表现的像一个正常的女孩,现在她虽然感激罗恩,也不讨厌罗恩,但让她立马就要像正常人一样和罗恩交流显然是有些为难了。
她的脸上好像有些苦恼,在仔细思索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阿里安娜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深处两只手绕到了脖子后面,灵活的手指解开了扣子,取下了脖子上的项链,递给了罗恩:
“谢礼!”
第二章送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