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也知道了他的身世,所以下中午和张姐谈的时候,她就尽量给肖遥争取了一下,一小时五十,一周两节课,一次俩小时。
这样一周就是两百,不少了,肖遥从没想过自己还能靠钢琴赚钱。
“每周六周日上午去,这样也不耽误你来店里上班,就是要辛苦你了。”
肖遥倒觉得没什么,趁着年轻多吃苦是应该的,他现在孤身一人,要多攒点钱,心里才踏实。周海荣给他的那几万块,能不动他是不会动的,以后如果自己攒够了,他就把周海荣的钱都还回去,这样更能表现自己铁了心分手的态度。
日子过的很快,一周很快就过去了,周六的时候,他就跟着老板娘去了张姐家里。张姐是和老公周世杰才搬过来的,儿子才六岁,叫周言,长的极为漂亮,像个瓷娃娃。
学钢琴要趁早,许多钢琴大师少年便已成名,他当初正式开始学钢琴,也是五六岁的年纪。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周言是个熊孩子,人生的那么娇嫩金贵,脾气却很差,不过他的脾气差不是摔东西骂人,而是不说话,就会一双眼睛充满敌意地瞪着你。
张大姐说“孩子刚经历了一些变故,有些怕人呢。不过我们家言言很有钢琴天赋的。”
周言确实有天赋,小小的个子,往钢琴前一坐,立马像是变了一个人,才六岁,已经快有他水平高了,简直是天才儿童。
肖遥很兴奋,他自己在学钢琴上就是有天资的,不过这天资是相对于普通人来说的,和那些知名钢琴家相比,还是差些火候。但是周言的天资已经算是钢琴天才的级别了。
这一家让人困惑的地方还不止于此,还有就是他认真看了周言的钢琴,一看就价值不菲,但是周家的房子却在这么破旧的小区里面,这一架钢琴,恐怕有一座房子的首付了。既然买得起这么贵的钢琴,却舍不得为孩子请一个好的老师,也是奇怪的很。
不过教一个天才儿童真的会叫人兴奋,他发现周言虽然不爱说话,有时候还喜欢不理人,但只要学琴的时候就特别乖,而且不管你教他什么,小小年纪领悟能力却强的很。一听就懂,一学就会。肖遥觉得自己这份差事应该做不久,他的水平应该很快就教不了他了。
“这孩子别的呆头呆脑的,就是在钢琴上灵气,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也想给他点好的教育,不想孩子的天分给埋没了。”
肖遥说“言言真的很有天分,我一定尽我所能教他。只是我水平有限,将来你们还是得给他请个水平更好的老师才行。”
张大姐笑呵呵地说“你先教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张大姐人长的很漂亮,人也活泼开朗,倒是周世杰,颇有些阴郁,不大爱说话,不过是个老实人,据说在附近的一个工地上打工。他们家原来不在这边住,刚从南城的另一头搬过来的,几乎绕了大半个南城。张大姐工作还可以,是个中介公司的中介。
因为这户人家也姓周,肖遥觉得很亲切,尤其周言,小孩子生的实在太精致了,小天使一样,肖遥真是越看越喜欢,这个家教做的非常愉快。
张大姐也是个热情的人,且非常精明有头脑,她的同事和客户里也有孩子要学钢琴的,她就把肖遥介绍给他们“收费少,别看没什么证件,可教的好,小伙子长的也帅气。”
她跟肖遥说好了,她介绍过来一个孩子,就给她一百块,张大姐立志要赚够周言学钢琴的钱,一周如果能介绍两个,相当于免费学钢琴呢。
结果不到半个月,她就给肖遥拉来了两个孩子。每个孩子两天加起来要四个小时,三个孩子就是12个小时,肖遥周末连吃饭都是在路上吃的,每天七点多就出门,家教做到下午四点,然后去烧烤店,工作到凌晨一两点,偶尔还会更久。可是已经接下来的工作又不能不干,烧烤店那边他也不好意思辞职,只能硬着头皮做,九月份下了几场雨,天气陡然变凉,他就病了。
张大姐就对他说“我再多给你拉几个学生,你索性把烧烤店的工作辞了,专心做家教呀。你再多带俩学生,一个月比你在烧烤店累死累活地赚的多呀。”
话是这么说,但是当初这第一份家教的工作还是老板娘给他介绍的,让他开口说辞职,他还真不好意思。他最近在烧烤店上班,过了深夜就会犯困,老板娘虽然有点不满,但也没明说,反而常打趣他,说“这会烧烤店生意正好,你不会辞职不干了吧,再撑撑,下个月给你涨工资,我们这会找人没那么好找呢。”
孙得在觉得他工作的太多了“你带俩学生就够了,等你真累垮了,一个钱也赚不了。”
“怪我没经验,犹豫了一下就接了,没考虑自己的承受能力。”既然都接了,他就不好意思不教任何一个,他算了一下,这样一个月下来,可以赚五六千呢,他已经很满足了,看到钱就像是看到了安身立命的根本,他浑身是劲。
生活一忙碌起来,他就更没空搭理周海荣了,不过也没有时间去处理和周海荣的关系了,他就想到了一个比较省事的办法,就是冷落。
周海荣再来烧烤店,他就让孙得在招呼。孙得在不喜欢周海荣,对他就没什么好脸色。周海荣通常在那坐一天,也跟肖遥说不了一句话。晚上下班,肖遥也不会让周海荣送,而是骑着自行车回去,周海荣就开着车跟在后头,一副痴情的样子。肖遥也不管他,完全当他透明人。
周海荣本来也没什么,直到有一天他觉得孙得在和肖遥关系太亲密。其实主要还是对比的关系,肖遥对他爱答不理,和孙得在却是有说有笑的,孙得在别看名字不咋地,却是个小帅哥,整天挂着一张笑脸,嘴巴甜的很。他很忧虑。
忧虑来忧虑去,结果就被打了。
肖遥一直冷落他,周海荣的热情得不到回应,人就比较苦恼,所以下了班就去和朋友喝酒,他那群朋友别的不行,安慰人上很有一套,一群人玩的很嗨,但是嗨完了以后,周海荣却觉得特别空虚,人反倒有些难受,然后就打车来烧烤店找肖遥了。
他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烧烤店客人已经很少了,肖遥和孙得在在旁边的空位上坐着说话,就看见周海荣走了过来,肖遥见他走路摇摇晃晃,就知道他喝多了,正要站起来,周海荣就搂住了他。
“肖遥,肖遥”周海荣一边搂着他,一边要亲他,都把旁边的孙得在看傻了,等到反应过来,立马帮着肖遥把他给扯开,周海荣忽然生了气,一把将孙得在推开“怎么他妈的哪都有你的事”
肖遥没打过架,整体人还是比较文静的,孙得在可没他这么好脾气,直接上来就抓住了周海荣的手“你少在这发酒疯。”
周海荣忽然恼了,动手要打孙得在,被肖遥一把给拉住了,孙得在见状,伸手就给了周海荣一拳头。这一拳头打的很,直接把周海荣打的踉跄了几下,要不是肖遥拉着,人都倒在地上了。
周海荣气的脸色通红,就跟孙得在打了起来,拉都拉不住,周海荣喝醉了酒,手脚无力,打架都落了下风,被揍的很惨,最后还是老板和一个客人把孙得在给拉走了。孙得在也是血性,骂骂咧咧地说“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周海荣的脸都擦破了皮,人估计也被打懵了,吐了一地,肖遥赶紧拿纸巾给他擦了擦,然后叫了一辆出租车,把他扶了进去。他见周海荣看起来很凄惨的样子,意识也有些不清不楚的了,便给老板说了一声,送周海荣回家。
周海荣吐在了衣服上一些,虽然擦了味道却还在,混合着酒气,有些难闻,却还要往肖遥这边凑。肖遥把窗户打开,说“你老实点。”
周海荣声音很委屈,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就靠一会”
他说着便靠在了肖遥的肩膀上。肖遥动了一下,他就说“别别动。”
肖遥见他只是靠着,便没有再动,这样过了好一会,他见周海荣都没有动静,以为他睡着了,低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周海荣竟然哭了。
竟然哭了
肖遥一时有些无措,只好当做没有看见。周海荣也没说话,只沉默着靠在他身上,不一会就闭上了眼睛,好像真的睡着了。
见他这样,肖遥心里倒也有些伤感。其实周海荣如今对他的心思,比当初还要热情一些。他每天骑着自行车,看着周海荣开着车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有时候也觉得很奇妙。
不是感动或者心动,只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在路灯和树影的明暗里穿梭,因为每次都是大半夜,路上车很少,有些冷清的路段,就只有他们这一辆汽车,一辆自行车。他有次存心捉弄周海荣,忽然转到一条小路上,骑得飞快,最后在一片居民楼里将周海荣甩掉了,自己在幽深的巷子里等了十几分钟,再出去的时候,见周海荣下了车,正着急地四处找他。
后来看见他,也不生气,只着急地说“这里治安不好,你别大半夜乱窜。”
薄情也是周海荣,深情也是周海荣,那么真实又矛盾的一个男人。
他将周海荣送到周家,周家人都已经睡下了,王姨出来接的他们。周海荣后来已经昏睡了,他和王姨合力一起将周海荣扶上楼,可能是声响有些大,把周海权给吵醒了。
“他喝多了。”肖遥对他说。
周海权点点头,把周海荣接过来,还是他力气大,一个人就把周海荣给弄到床上去了。肖遥站在旁边喘了口气,对王姨说“他吐身上一点,你等会给他把衣服脱了。”
王姨点点头“怎么喝这么多呢”
“不是在我那喝的,”肖遥说到这里略有些尴尬“那个,他跟我朋友打了一架,脸上破了点皮,你也给他处理一下。”
听到周海荣还跟人打架了,周海权脸上就不大好看。时间已经很晚了,肖遥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这么晚了,留这住一晚上吧。”王姨留说。
“不了,家里养了狗呢,一天没回去了,得回去看看。”
“你等我一下,我送你。”周海权说。
“不用了,我打车就行。”
“这会车恐怕不好打,让海权送你吧。”王姨说。
周海权也不等他反对,就进他卧室去穿衣服了,不一会便换了衣服出来,肖遥跟王姨告了别,便和周海权一起出来了。
肖遥上了车,又跟周海权解释了一下今天的事,周海权只“嗯”了几声,也没说别的,最后问他说“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还行。”肖遥说,“挺忙的。”
“看你很疲惫的样子。”
肖遥就笑了,靠在椅背上,说“最近是有点累,感冒了。”
“要注意身体。”
“嗯。”肖遥说,“我知道。”
接下来便没有什么话了,肖遥想了想,找了个话题,反问说“你呢,工作忙不忙”
“就那样。”周海权说完又有些懊悔,觉得自己像是个话题终结者。大概他比较在意在肖遥面前的形象,说话会更谨慎一些,反倒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周家距离肖遥住的地方特别远,时间已经是凌晨的两点半了,外头热气扑人,车里却特别舒服。坐车就特别容易犯困,尤其现在不说话,困意就有些不可抑制,肖遥强撑着睁了一会眼睛,不一会就打起了瞌睡。但他又不好意思睡,几次都又坐直了身体,结果周海权就对他说“你睡吧,到家了我叫你。椅子能放下来。”
肖遥实在太疲惫了,便把座椅放下来,说“那我睡一会,最近真的都睡不饱。”
声音略有些沙哑的糯,午夜时分,听在人耳朵里,像是爱人在床头的呢喃。周海权扭头看了他一眼,肖遥竟然已经那么快地睡着了。他的脸在路灯变幻的光影里时隐时现,看起来特别累。
其实挺招人心疼的,周海权目视前方,心中有隐秘不为人知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