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兴许是打听过他寡欲的缘故,知道他前二十二年中有大半时间都被幽囚在冷宫中,只有一个长得乖巧可爱的伴读作伴,便以为他喜欢男人,且是喜欢那种样貌的人。
当年宛陵明氏被抄家,但并没有株连亲族,送来的少年也是明家人,论及亲缘关系,还是和明慎关系非常近的一位堂兄弟,曾在宫中唱木偶戏,是被有心人圈养起来存留多年的一块完璧。
连看人的眼神都学过,跪坐于地,乖乖巧巧的温雅样子,偷偷挑起眼角来看他。
他没有碰他,却在见到此人之后的一瞬间体会到了心悸的感觉——他透过这个人看见了明慎两年间的变化,从他十五岁起始,抽条长高,声音变得微微低沉,显出少年和青年之间独特的气韵。
其实这种变化从明慎离开他时就发现了——他的小伴读挂着泪水从他怀抱中脱离,背对他迈向宫门前等候的车马,他走路的姿态、拔高的身量,连带着越长越开的眉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和当年那个叫他“旻哥哥”的小弟弟重合了。
他不断想着明慎奶而软糯的声音,叫他“旻哥哥”的模样,也想象着他长大以后脱开童声,比少年的声音更顺和,比青年的声音更青涩,在梦境中响成一声暧昧的轻叹。
软软地叫他:“陛下。”
无可取代,无人能为明慎的替身。
不像是弟弟,那会是什么?
这个形象在他脑海里浮现不去,连带着拥塞了他的四肢百骸,在某个汹涌的深夜喷薄而出。他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要更加清晰的认识到:他想要他永远在自己身边。
这是他计划之外的东西,但这种愿望胜了过一切,胜过紫禁城巍峨的宫殿,胜过踏出囚笼的自由,胜过一切尘世已有的欢喜,胜过了他的生命。
第二天,他坐起身来,召来老太监。朝野都为立后之事吵吵嚷嚷,而他却无比轻松。
他笃定地道:“让阿慎进京,朕要娶他。”
繁华富丽的马车车厢内,年轻的帝王揪着身前的人细细亲吻,疯了似的,又深又重地吻他,要把明慎揉进怀里,他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你再说一遍,再说给朕听一遍,乖慎慎,宝宝,你刚刚说什么?”
明慎被吻得喘不过气来,脸也红透了,磕磕巴巴地道:“臣是,臣本来就是您的人……”
——他不要你了,哭有什么用?你去画舫里跳舞卖笑,往后他南巡,兴许能多看你一眼。
——你要念书吗?好,我教你。我霍冰是无缘仕途了,正好有个你,我将把我知道的一切倾囊相授。
兴许是想起了什么,他觉得声音都有些阻塞,闷闷不乐地道:“只要您不要再,再把臣送回江南了……”
——放下了就好,阿慎,有些事强求不得。
他骗过了所有人,骗过了自己,他花了两年的时间辛苦学习,拖着病体迢迢北上进京,无非是为了再次与他并肩重逢。
明慎伸手捂住眼睛:“臣不想再去一次江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