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水源地,这里的土壤和彻底沙化的沙漠不同,有黏土能塑造成型。”他微俯身,轻捏住曲一弦的后颈,转了个方向示意她去看土丘环面的沙蒿和骆驼刺:“地下水的充沛让这片土地的植被也格外多些,表层看似结实的地面很有可能是被晒干后的黏土,承受不了多少重量。”
曲一弦抬眼看他:“你是把我当小朋友在科普?”
“小朋友不至于。”傅寻瞥了她一眼,站直身体:“不觉得像在对待女朋友?耐心又认真。”
曲一弦嗤了声,转身上车:“这里进不去,那就再找找能下脚歇息的地方。这里既然有地下水,附近一定还能再找到一块水源地。”
她坐上主驾,边系安全带边朝傅寻吹了声口哨:“快上车。”
傅寻握着铁锹,笑了声,说:“不想开车了。”
曲一弦揿下车窗,身子半探出车窗外,问:“怎么了?累着了,还是中暑了?”
傅寻这身娇体贵的,她是不是太高估他的耐操程度了?
没等曲一弦琢磨出沙漠拖车的可行性,傅寻已经攀着越野车的顶架坐进了车内,他车窗半降,隔着一车的距离,对曲一弦说:“带路。”
曲一弦:“……”你们男人都这么善变的?
腹诽归腹诽,曲一弦手上动作麻利,巡洋舰倒车退了半个车身,方向一拐,沿着沙漠植被的分布疏密继续往前寻找水源。
走走停停半小时后,曲一弦的车停在巨大沙山的山脚下,不动了。
几秒后,傅寻的对讲机里“咔”的一声轻响后,传来曲一弦略显低沉的声音:“我又看到那条车辙印了。”
他抬眼。
巡洋舰的主驾车门被推开,曲一弦攀着车顶架,蹬着轮胎借力,三两下翻上车顶,远望沙山。
她手里拿着望远镜调焦距,双腿修长笔直,腰身的比例更是恰到好处。
刺眼的阳光下,她恍如全身在发光,有阳光透过她的手肘脸庞,落进他的眼里。
傅寻咬着烟,忽然就笑了。
开车也挺好的,坐她的副驾可就看不见这等风情了。
想着曲一弦还在戒烟,傅寻顺手讲叼在唇边的香烟夹到耳后。他俯身,从车兜里取了瓶矿泉水,下车去找她。
曲一弦从车顶下来时,傅寻倚着车门,给她递了瓶开好盖的水:“有发现?”
“没有。”曲一弦摇头,她口干舌燥,举望远镜远望的这几分钟内被阳光晒得脑子发晕。喝了几口水,缓了一阵才甩掉眼前的青黑。
她眯了眯眼,说:“车辙印到前面那座沙山脚下就不见了。”
“跟上去看看。”傅寻接过矿泉水瓶拧上盖:“太阳已经西落,今天能不能找到水源地已经不重要了,车上的水足够支撑过今晚。”
他的想法和曲一弦不谋而合。
找水源地一是为了补给水;二是为了避热。
沙漠行车最要命的就是高温,不止车受不了,人也受不了,就像随时随刻待在一个大蒸笼里,做着高温桑拿,中暑脱水几乎是分分钟的事情。
她的视线落在黄沙的尽头,临上车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犹豫了几秒,叫住了走到车边的傅寻:“谢谢你啊。”
她这道谢没头没尾的,傅寻握着车门把手,一时不解。
曲一弦解释:“江沅的事,谢谢你告诉我。”也谢谢你一路照顾我。
后半句话她没说出口。
傅寻半晌才淡淡点头:“我做这些,可不是为了听你谢谢我。”
他拉开车门,呼啸而过的风沙里,他一字一顿,咬字清晰道:“你也不用有负担,是合作,也是我心甘情愿为你鞍前马后。”
他的感情极淡,除了那晚情不自禁,也就偶尔在口头上占占她的便宜。
那漫不经心的撩,和细微之处的体贴就像是一剂注入曲一弦心脏的猛药,于无声无形之中一点一点侵占她的心房。
曲一弦弯了弯唇角,上车后,悄悄瞥了眼后视镜。
确认他发现不了,才猛得深吸了一口气。
这男人,真要命。
有了车辙印带路,曲一弦一路没停。
车轮碾着黄沙的沙沙声,沙粒敲击车底盘护板的窸窣声尤显得沙漠格外安静。
曲一弦留意了眼紧随其后的那辆越野,微微勾了勾唇角。
巡洋舰绕过沙山时,车速放缓。
视野里,沙山山脊的曲线下,一个洞开的沙山山门跃入眼帘。
沙门上窄下宽,高约三米,背着光,山洞黑黝黝的,像一张深不见底的巨口,森森往外冒着凉意。
而此时,山门口有半截车头外挂。
墨黑色的探索者沾染着风沙,车身灰扑扑的,唯有车窗降下,露出了主驾上坐着的人脸。
裴于亮的目光深沉,一动不动地坐在座驾上,看着巡洋舰从沙山上俯冲而下。
曲一弦在反应过来这张熟悉的面孔是裴于亮的同时,他露出牙齿,白森森地冲她一笑。随即,他往后一退,露出了被绑缚在副驾上失去行动自由的江允。
曲一弦的脑子一炸,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侧沙山上守山门的位置,引擎声大作。两辆越野,从沙山上俯冲而下,以包夹之势飞快地往巡洋舰扑来。
对讲机不甚清晰的电流声里,傅寻的声音冷静且夹杂风雷之势:“快走,先离开这里。”
“不走。”曲一弦咬牙,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对策:“裴于亮引诱我到山门,是想两车包夹。两辆车而已,首尾都是空隙,他是做好了一击不中立刻离开的准备。”
“我偏不让他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