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惊不算乖宝宝, 第一次喝酒是从家里偷的。
林语惊记得很清楚, 那天她考了年级第一名,校长全校通报表扬了,她拿着成绩单回去找林芷,林芷闲她太吵,随手拿了桌上的地球仪砸到她身上。
林语惊是后来才知道的,那天是林芷和孟伟国的结婚纪念日。
那个地球仪太重了,砸到她小腿上,青了一片,林语惊一个人蒙在被子偷偷地哭, 哭完抹抹眼泪, 从柜子里随手拿了瓶酒, 跑到陆嘉珩家。
程轶当时也在, 陆嘉珩随便从厨房拿了三个大扎啤杯过来, 三个小朋友锁上门, 在他房间里围坐成一团,开了林语惊拿来的那瓶酒。
罗曼尼康帝白葡萄酒,折合人民币四万块钱一瓶, 被他们倒在扎啤杯里,咕咚咕咚一口气干掉半扎下去。
程轶没多一会儿就第一倒了,最后剩下林语惊和陆嘉珩。
林语惊揉揉青了一片的小腿,小姑娘脸颊红红的, 眼睛湿润,哭得还有点肿。
酒精的作用下, 她觉得自己指尖都发麻,但是意识却清晰的可怕。
甚至比平时还要清晰,深刻,敏锐,像是打醒装睡的人最后的那一巴掌。
“陆嘉珩,我不想做林语惊了。”林语惊哑着嗓子说。
少年桃花眼微挑,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过了很久,才淡淡说:“你决定不了,让你是谁,你就得是谁。”
两个人最后干掉了整整一瓶酒,到最后,林语惊人还是清醒的,就是眼睛沉,困得只想睡觉,又难受得想哭。
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的酒量还是挺好的。
几听度数偏低的啤酒,还不至于让她头脑不清楚。
所以,林语惊不知道还有什么原因能解释她今天晚上这种过度兴奋的反应。
房间里很静,地灯的光线低暗,之前是温柔,现在是暧昧。
林语惊撑着脑袋,上半身压在茶几上,沈倦坐在椅子里探身靠过来,就这么看着她,声音低哑,熨烫耳膜,磨得人下意识想缩脖子。
两个人贴得很近,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的距离,林语惊看见沈倦黑沉沉的眼底,一个朦胧又模糊的自己。
她轻轻歪了下头,掌心压着有点烫的脸蛋,舔了下唇,也低声问:“那,醉了以后可以叫?”
少女声音温软,嘴唇饱满而湿润,狐狸眼微翘,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懵懂的未成年小狐狸精自己偷偷跑下了山,肆无忌惮又浑然不觉地勾引男人。
沈倦倏地直起身来,深吸了口气,重新靠回到椅子里。
动作有点猛,坐回去的时候椅子弹了弹。
他手腕搭在椅边儿,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林语惊笑了笑,也直起身来,抬指敲敲茶几:“酒拿来吧,我大概可以再清醒的来个两三听,再多我也不喝了。”
她对自己的酒量计算得很是精准。
沈倦看着她,情绪晦涩不明:“我看你现在就不太清醒。”
她忽然站起来了,高高在上地,垂眼看着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沈倦说。
林语惊往前走了两步,顺着茶几绕过去,步子迈得非常稳:“因为我得——”她打了个酒嗝,“去放个水,清醒一下。”
沈倦:“……”
沈倦从来没听过一个女孩子说我得去放个水。
他听见洗手间的门被关上的细微声音,长叹了口气,指尖轻揉了下眼眶,觉得脑袋有点疼。
沈倦以为平时的林语惊很难搞,脾气很大的颓废少女,剔骨为牢将自己围得严严实实,瞎话随口就来真心几乎没有。
而且在某些事情上,非常没心没肺。
比如对她同桌都没心动过。
沈倦躁了好几天,气压连续走低,完全不想说话-
十分钟后,林语惊从洗手间里出来,面色如常,十分平静。
她关了洗手间的等,走到茶几前,绕过去,坐进沙发里,拽了拽身后的靠垫,人横过来,躺下了。
沈倦:“……”
林语惊闭着眼睛,可能还嫌一个靠垫有点低,又拽了一个过去,枕着个角,顺便调整了一下靠垫的位置,让自己躺得更舒服点。
“沈同学,睡觉吧,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开始,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林语惊闭着眼睛说。
“……”
沈倦真是不知道她到底是清醒着还是不清醒了。
他抬脚把茶几往那边踹了踹,站起来走到沙发边:“起来。”
林语惊没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直直地躺着。
“林语惊。”沈倦警告道。
“……”
林语惊缓慢地,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她眼睛有点红,看着他的时候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委屈。
“你要赶我走吗?”她小声问。
沈倦又开始头疼了:“没有,里面有卧室,到床上睡,我今天换的床单,你要是清醒着,洗手间里还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
林语惊慢吞吞地爬起来:“你不是男的吗?”
沈倦直直地看着她:“你觉得呢。”
“你是啊,”林语惊坐起来,说,“男生的床,我还能随便睡吗?”
沈倦挑眉,身子往后靠了靠:“怎么,男人的床也影响你出剑的速度吗?”
林语惊摇了摇头:“我睡了你的床,我不是还得负责吗?”
“……”
沈倦有一瞬间的愣,几乎没反应过来。
“我还得给你洗床单。”林语惊继续说。
沈倦:“……”-
林语惊进洗手间洗了个澡,沈倦这个工作室虽然在旧居民区,面积也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卧室里面有独立的洗手间,应该是沈老板独家专用,浴室还不小,干湿分离,非常有设计感,深灰色的墙面上镶嵌着大块的玻璃,能没有遮挡的看见外面的洗手台和马桶。
玻璃上的水滴凝聚聚集,然后缓慢滑落,留下一道道模糊的水痕。
林语惊抬手,伸出手指来沿着痕迹滑下去一道。
温热的水流浇下来,滑进眼睛里,酸酸涩涩的,人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她确实就是在,借着酒劲儿上头,极度兴奋的状态下肆无忌惮。
她不想回去,沈倦也不说什么,就留她在这儿住下。
她胡言乱语,沈倦也不生气,就这么由着她的性子来。
让她产生了一种,她是不是可以在他身边任性妄为的感觉。
林语惊无端地想到了两个字。
纵容。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这么个词,放在校霸大佬身上,实在是有点违和了,完全不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