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平戎跟着楚承允年深日久,自然知道其中缘由,只是楚承允没有点名可以告诉旁人,叶平戎就只能从头到尾故作不知,偏现在问他的是叶娇,叶大郎对待自家小妹从来都是不同的,就只能含糊道:“姻缘事。”
这话让叶娇眨眨眼睛,而后突然道:“相公不纳妾。”
叶平戎见她误会,有些哭笑不得:“娇娘放心,没人让妹夫纳妾,是……是祁大人的姻缘。”
祁家能被称呼为大人的,就只有祁明。
叶娇便明白,这是楚承允要给自家三郎找媳妇呢。
她脸上露出了个笑容,格外想知道三郎会娶谁家女儿,可是小人参看出了叶平戎的难处,就暂时耐住了性子,没有细问,而是把虾仁塞到嘴巴里,吃得开心。
等回去时,叶娇坐在马车上挽住了祁昀,这才问道:“相公,皇上要给三郎说谁啊?”
祁昀对叶娇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立刻道:“孟家五姑娘,就是之前给了三郎玉花钗子的。”
孟家……
叶娇眨眨眼睛:“可是和慧娘一家?”
祁昀的眼皮又跳了跳,缓缓点头:“是,就是皇后娘娘的妹妹。”
心里则是腹诽,自家三弟居然要成了皇帝的连襟,真是奇了。
之前楚承允把祁昀叫走,祁二郎还以为楚承允要乱点鸳鸯谱,谁能想到是存了成人之美的心思。
毕竟门第相差甚远,假使这次不是楚承允亲自提起,祁昀是万万不敢信的。
只是楚承允也把话说的清清楚楚:“三郎和孟家如果能成其好事,以后也会多些倚仗,朕让他做的事情便多一分安全,朕也是为了三郎考虑。”
祁昀微微闭上眼睛,明白祁明现在已经是和楚承允捆在了一起,走不脱了。
楚承允摆明了是要推他的政策,而他能用的能臣干吏不多,石天瑞算是一个,而后面的便是祁明了。
他给祁明说了孟家亲事,就是在给祁明找退路。
这个退路着实是豪门大户,祁家这样的人家做梦都攀附不上的,可是退路越好,就意味着祁明的前路越凶险。
原本觉得自家三弟同帝王交好是好事,可现在看看,也不尽然。
叶娇没想那么多,而是笑盈盈的道:“那这事情也该和娘说一声了,上次娘来信里还说呢,咱家的大门都快让媒人踩破了,如今既然有人想给三郎做媒,家里的还是不要应承的好。”
此话一出,祁昀就立刻睁开了眼睛。
要是爹娘应了旁的人,这边祁明又要另娶别家,到时候先来个忠孝不能两全就麻烦了。
之前知道玉花之事时,他想着要给爹娘送信,后来却忘了个干净,若不是现在叶娇提醒,祁昀只怕还记不起来这事儿。
祁昀立刻偏头在叶娇的嘴上亲了亲,叶娇虽然不太明白他在想什么,却还是笑眯眯的揽住男人的颈子,凑过去亲他。
等回了家,祁昀让叶娇先去院子里等自己,在叶娇走后,祁昀就表情一肃,沉声道:“铁子,拿纸笔来,我要给家里写信。”
铁子问道:“可是要用信人传递?”
“不,飞鸽传书,越快越好。”
不到两日,鸽子就落到了祁家,鸽子腿上的信就被送去给了刘婆子。
而用鸽子传的信儿多是格外紧要的,刘婆子忙去找柳氏。
此时柳氏正在小佛堂里念着佛经,这次却不是求康健,而是求平安。
以前柳氏跪在小祠堂里,大多是因为祁昀的身子时好时坏,动不动就要去鬼门关转圈,柳氏只有念经才能心安。
现在祁昀的身子好了不少,夫妻和乐,儿女双全,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柳氏便会求点别的。
见刘婆子进来,柳氏就停下了转佛珠的手,扭头看了看她,嘴角微翘,温声道:“怎么,可是月儿醒了?”
这月儿便是方氏数日前生的女儿,晚上出生,当晚明月当空,就起了乳名月儿。
这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虽不算大,却很有力气,想来是方氏怀胎时身子养得好,连带着腹中孩子也就康健,小姑娘一哭起来就格外响亮,隔着院门都能听到,偏偏柳氏就觉得月儿这样健康,宝贝的不行,平时不管是吃了睡了,起来后柳氏头一件事就是问问小孙女可好。
刘婆子走过去扶着柳氏站起来,嘴里道:“回夫人,月姑娘还没醒,不过二少爷传了信来,用鸽子送来的,我怕耽误事儿,这才打扰了夫人诵经。”
柳氏立刻正了正神情,伸手从刘婆子那里将信纸接过。
因着鸽子腿细,能送的竹筒也不大,里面的纸多是细长条卷成一团,能写的字也不多。
这次祁昀的消息简明扼要。
‘三郎自有姻缘,上达天听,还望爹娘成全。’
字虽不多,但是柳氏却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她立刻对着刘婆子道:“去,请老爷过来。”
祁父原本是在庄子上,听说柳氏找自己,二话没说就回来了,等到家时已经是入了夜,他头上见汗,说起话来都带着气喘:“夫人,发生何事?”
柳氏便招呼他过来坐下,将纸条递给了祁父。
祁父瞧了瞧,抬头看向了柳氏,道:“什么叫上达天听?”
柳氏拿着帕子给他擦汗,闻言便知道自家相公懵了,便耐心的道:“就是说,咱家三郎的亲事,有皇上帮忙定,不用咱操心。”
祁父脸上神色越发奇怪:“这皇上怎么什么都管,姻缘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天地君亲师,这是咱儿子的造化,你还不乐意了?”柳氏瞪了他一眼,见祁父老实闭嘴后,柳氏才接着道,“二郎从不说浑话,既然他说这事儿紧要,那就是紧要,我们还是听他的好。”
祁父犹豫了一下,才道:“可知州大人同我说过这事儿,想要把他的千金配给咱家儿子,我总不好推脱。”
若是以前,柳氏也不会拒绝知州的好意,可是如今,她却格外果断:“只要你没点头就成,该推就要推,不然真的出了事情,反倒让知州大人难做,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起这个头的好。”
祁父张张嘴,没说话,可是眉宇间还是有些担忧的。
柳氏拍了拍他的手,道:“这不是得罪人,你若是答应了才是得罪人,再说,什么事情比儿子重要?”
祁父虽然才干一般,却是最重妻儿的,且格外挺劝,便点了头,亲自写了封信让鸽子给祁昀带回去。
祁二郎接到信的时候,心里一阵阵后怕。
若是真的让爹娘在家里给三郎说了亲,这头又有孟五姑娘,到那时候自家三郎夹在中间,便是里外不是人,没准儿还有碍官身。
好在事情还没出就消散了,这便是喜事。
这天祁昀在房中写了一天的“安不忘危,盛必虑衰”借以自省,当晚就让人煮了鸡蛋来吃,客气二郎的做法却让叶娇会错了意,小人参拽着祁昀一起去用了浴桶,而后从浴桶里面折腾到外面,一直到三更天才睡下。
又过了一个月,暑气稍稍消散些,叶娇便让人在凉屋旁的院子里搭秋千。
石氏来的时候正好瞧见下人们在架秋千用的柱子,石氏忙绕开了走,进了凉屋瞧见叶娇后不由得问道:“怎么想起来荡秋千了?”
叶娇这会儿正摸着如意的小肚皮,闻言,扭头对着石氏笑道:“不是我,是旭宝上次去我哥哥那里见到了华宁的秋千,玩了以后就闹着想要,之前天热,未免暑气重,现在稍微凉爽了些便让人搭一个出来给旭宝玩。”
石氏走到叶娇身边坐下,让人把自己带来的食盒撂到桌上,似有话说,但是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转而道:“旭宝爱玩儿些是好事,省的天天盯着书看累坏了眼睛。”而后石氏看向了正咯咯笑的如意,伸手跟她打招呼,“如意,想姨姨没有?”
如意正笑着抱住了叶娇的手,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听到石氏的话,她看过去,认出了来人便清脆道:“秀姨姨,如意想你了。”
只是她虽然嘴里说着想,但是手却紧紧抱着叶娇,显然不想离开娘亲。
石氏常来,自然知道如意的脾性,嘴巴从来都是甜丝丝的,哄得人高兴,可她心里黏着的从来都是爹娘。
别看宁宝瞧上去冷冷淡淡的,可是只要是熟识的,谁抱都成。
如意却不一样,只要她娘在,她就不让别人抱,总会一脸委屈,瞧着心疼。
石氏知道这小姑娘心里有主意,倒也不气,反倒笑着道:“如意这样倒是好的。”
叶娇不由得好奇:“哪里好?”
石氏笑着看她:“多和你在一处,回头也和娇娘一样好脾性,便好了。”
叶娇没听出她在打趣自己,反倒点点头,亲了亲如意,得意道:“我女儿自然是像我的。”
石氏连连点头,也凑过去亲了如意一下,小如意也就由着她亲,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脸埋到叶娇怀里。
又过了会儿,如意打起哈欠,没多久便睡着了。
叶娇把她递给了莫婆子抱下去睡,眼睛这才看向了石氏,问道:“映秀你刚才是不是有事想和我说?”
石氏点点头,凑过去,轻声道:“我听人说,枢密直学士被贬斥了,不日就会离京。”
……枢密直学士?
叶娇觉得这个官职有些耳熟,而后便想起来之前那个鲁七姑娘就是枢密直学士家里的,只是那个和这个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合着这几年里换了两个。
想来这官职真不好做,风险颇高。
而后就听石氏道:“我听嫂嫂的口风,这继任的人选还没定下来,你家三郎是枢密院的,最近要当心些,只怕也会有人从你家这里走门路。”
叶娇对官场的事情一窍不通,只记下来,准备晚上跟祁昀说说便是。
就在这时,小素匆匆走进来,见石氏在,犹豫一下没有开口,石氏看得出有急事,便笑着起身告辞。
待她离开,小素才道:“二少奶奶,石头少爷在书院里让人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