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白思忖片刻,才做应答:
“实不相瞒,在下到南京,正是为成家而来,想要觅一良配。”
他神色坦然,却也有些许惆怅。
陆知白的目光在花厅的屏风上扫过。
直觉告诉他,屏风后面有人。
因为他闻到了一丝淡淡的栀子花香,夹杂着少女的气息……
这个回答,管事婆子显然不满意,追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到南京才能成家?”
陆知白知道,祝家这条件,一定吸引了不少贪财的男人。
人家警惕些是正常的。
他不以为忤,解释道:“因为,南京乃是京师首善之地。自古江南多佳丽,觅得良缘的可能,更大一些。”
他的确是这般想的。
还有一个原因。
他前世就是南京人,工作也是在南京市图书馆,主打一个……叶落归根。
管事婆默然片刻,继续问:“公子可有兄弟姐妹,双亲是否康健?”
陆知白沉默一瞬,垂下眼,选择了实话实说:
“家中独子,无兄弟,也无姐妹。双亲……今年二月底,我们探亲回来,遭了船难,双亲溺水弃我而去,在下也是重病一场……”
原身病了个把月,他才有机会穿越过来。
管事婆望着陆知白的白衣,语气不由得微沉:“这么说,你是重孝在身?”
“不错,”陆知白点头,无奈地看着她,“在下如今在世上,孑然一身,实是无牵无挂了。此前年少无知,去年父母为我安排婚事,我没有答应……”
“现在悔之晚矣,唯有尽力弥补,求一段更好的姻缘,以全孝道,慰双亲在天之灵。”
这番话,入情入理,含着无尽的悲哀之意。
听得坐在屏风后面的少女,都是心儿微微一颤,心说,他可真是惨啊。
然而管事婆皱起眉头,面色不愉,目光锐利。
陆知白这话,确实占了一个孝字,这是大义。
可他的意思,不就是让自家小姐给死人冲喜吗?!
真是好大的脸面!
对方不爽,陆知白心知肚明,叹了口气,躬身,拱手拜道:
“此亦非吾所愿也……实在是已到了如此地步,事有凑巧,万万没有冒犯小姐的意思。”
管事婆却略过此事不提了,喜怒不形于色,话题一转,淡淡问道:“公子平日里读些什么书?”
陆知白不紧不慢回答:“读些四书五经,预备着朝廷重开科举,好考个功名。”
这纯属骗人,洪武朝的官,狗都不做!
但这种答案四平八稳,多么政/治正确,挑不出错来。
管事婆盯着他,又问:“那倒要请教一下,四书五经里,是怎么教导夫妇关系的?”
开始考才学了。
而且是冷门话题。
但这难不倒陆知白。
他打小在书堆里长大,又做了三年图书管理员,阅书无数,可谓此刻大明最为博学之人,通晓过去和未来。
陆知白微微一笑,道:“《中庸》有言:‘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管事婆子目光微微露出一丝讶异。
没想到临时想的问题,他竟也能对答如流。
屏风后方,朱长乐黑眸如水,柳眉轻蹙静静思索,在回想这句话的出处。
管事婆问道:“此话作何解?”
陆知白对曰:“夫妇是五伦之首,先处理好夫妻关系,才有其他四伦的和谐稳定。
做君子,要从夫妻关系开始。在下认为,好的夫妻关系不是单使哪一方受益,而是互相扶持,相辅相成。”
管事婆子盯着他,沉默良久,目光颇有审视意味。
最终,她并未做评价,话题一转,问道:“陆公子有什么想问我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