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等到姜家知道她要和离之后,肯定会收回铺子。
她必须在此之前攒够本钱,如果不能自己重开一家店,就只能回松宁乡下去。
难得看到一个熟人,她才能松口气。
薛成瑶试探道:“姐姐,我从未听说过你开店,这店铺可是你想好好做大的?”
姜琮月含笑点头:“是呢,这本是我陪嫁的铺子。不过,我就快要和离了,这铺子很快也不属于我了。只希望赶紧积攒客源,能重新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
薛成瑶心脏差点跳出来——
“和离!!”
她没听错吧,真的要和离!
“是啊。大周律法有言,夫妻不相安者和离。”
姜琮月早已做好打算,有条不紊地说:“我离开侯府,便是夫妻不相安的证据,再有日前宫宴上,云安侯叫我背黑锅的事,我收集好了证据,便可以名正言顺和离。”
姜琮月虽然性格淡淡的,但并不是什么都不争的人,她只是没有背景,只能忍下来。
可是能争和离,她绝不会忍让李延德肆意妄为休妻。
休妻的名声可比和离难听多了。
她以后要做生意,还要过日子,这一步就不能让。
薛成瑶听得高兴极了,蠢蠢欲动,整云安侯一家的几百种方法都想好了。
她娘说的果然没错,琮月姐姐当真是有决心和离的人!
不怪薛成琰喜欢她那么多年,这样果敢的人,谁不喜欢呢?
太后还说什么,嫁给云安侯,忍耐小妾,已经是姜琮月最好的结局了,她未必有勇气离开。
真是笑死人了。
太后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薛成瑶立刻拉着姜琮月的手:“琮月姐姐,我有什么能帮助你的?你放心,我就代表整个薛家,你开口,我们肯定帮!”
她迫不及待让太后看见姜琮月和离的样子了!
姜琮月一怔,有些生涩地回握她的手,轻拍了拍。
笑道:“谢谢瑶瑶妹妹,我知道你热心肠,但薛家这样的豪族,哪怕有一个人在我和离一事上出面,事情也会变得很大的。”
“何况薛家各位大人、夫人们并不认识我,平白扯上薛家的大旗,只怕长辈们会不高兴。”
薛成瑶那个抓耳挠腮的啊。
她好想说你就别担心这个了,薛家现在所有核心成员都在眼巴巴地盯着你这件事,只要你一个点头,巴不得个个都冲上去把云安侯打一顿。
但如果不说清楚原因,只怕姜琮月说什么也不会接受帮助。
薛成瑶想了无数理由,终于灵光一闪。
“琮月姐姐……”
“其实,我不止是因为你是二公主的救命恩人,才喜欢你的。”薛成瑶认真地说。
姜琮月怔了一下,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她真这样说,还是没想到。
“我从前和瑶瑶妹妹有什么缘分?”
薛成瑶摇了摇头:“姐姐是和我们薛家有缘分。”
姜琮月确实没想过,自己寡淡的人生、稀少的交际,到底是怎么能和薛家这样传说中的家族扯上关系的。
薛成瑶说:“这还是从一盆兰花说起……”
事情的始末,还是薛成琰后来对他们讲的。他们只知道因果,却并未清楚细节,只知道那盆至关紧要的兰花是在姜琮月手里救活的。
若非遇上姜琮月,只怕薛家还要面临一个不小的麻烦。
这事还要追溯到三年前。
先帝喜欢兰花,自己也善养兰花,当年曾赐给薛家老大人一盆亲手养出来的名贵兰花。
薛家是将门,没几个人有那文雅的爱好,只是侍弄着。
后来先帝病危,遇上宫变,身为太子的当今皇帝险些败北。
好不容易在薛家护驾下登基,太旬宫早已被烧得一干二净,先帝养的奇珍兰花也都付之一炬。
新皇思念先帝,想向薛家把那盆兰花换回去。可那盆花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冬天濒临枯萎了。
薛家上下都为此着急,又不便大张声势寻找花匠,只能私底下想办法救活那盆花。
薛成琰带着花去京外拜访一位老花匠,可花匠老眼昏花,只说救不活。
他抱憾回程的时候,正好有常客去老花匠那里拜访。
正是姜琮月。
薛成琰心头猛跳,和她擦身而过,定在当场。
而姜琮月却没看见他,只是披着笠帽冒雨前来,掀开斗篷,放下怀里的一盆花。
“老先生,我养活了!这盆花活了!”
少女的声音清亮,在寒雨瑟瑟里犹如古琴揉弦。
她斗篷里是素白色的衣裳,衣袖轻似纱,珍惜地抱着花盆。
眼睫上还有水珠,脸颊上雾蒙蒙、湿漉漉,好像没有什么比那盆花更珍贵。
薛成琰定定站了很久,发现她没有认出自己。
可他对她太熟悉了。
从第一次在街上看见她被人冤枉,不慌不忙地打算盘;
到在莲花海救了二公主,抱着哇哇大哭的阿昭哄她。
她总是那样静静的,透过水雾,有一双坚定的、毫不撼动的眼。
不论面对任何事,是天大的困难,她总是这样坚决地寻找解决办法。
求生的意志无比强烈,从未想过放弃。
老花匠喜出望外,看了又看,说:“唉哟!这你都能养活,你可真是出师了,比我还厉害了!”
又指了指薛成琰手里的那盆:“琮月啊,那位公子家里有一盆很重要的花,你看看能不能救救啊?”
原来她叫琮月。
雨雾清风里,薛成琰第一次对上她的眼睛,忽而心头一紧。
姜琮月并未多看,垂下头去,伸手接过花盆:“公子,我试试。”
他将花交到她手里。
姜琮月接过去,抱在怀里,斗篷又披下来,把她整个人笼住。她屈膝告辞,在雨雾中飘然远去了。
风雨寒天,他和她第一次相见。
可于他,早已是第千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