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韶涵这次却没觉得难堪,因为她刚刚证实了这两个人的确是出问题了。
顾少棠重新躺回床上。
关了灯。
心情却依旧难以平静。
莫名想起顾眠手腕上每天都戴着的那条手链。
那是钟悬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很喜欢。
她今天早上还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他笑。
可是晚上,却不再等他了。
被他识破了,所以也不想再伪装了吗?
而顾眠呢?
她已经早早的睡去。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星期天。
完全埋头于工作忙得昏天黑地的顾少棠被看不过去的王剑勒令在家休息。
但生物钟让他七点半就醒来了。
难得和顾家人一起吃了顿早饭。
饭桌上独独少了顾眠。
"眠眠呢?还没起来?"顾振华问。
苏冰清抿嘴一笑,说道:"说是钟医生答应她今天给她带洪记的蟹黄包来,在等着钟医生来呢。"
顾振华无奈又宠溺的斥道:"胡闹。钟医生是来给她治腿的,她倒好,让人家给他带早餐了。"
苏韶涵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顾少棠,笑了笑说:"爸爸,你不知道,眠眠和钟医生关系很好的,钟医生对眠眠很好,眠眠也很喜欢钟医生。"
顾少棠冷冷的抬起眼看过来。
苏冰清微微笑道:"说起来,钟医生倒是和眠眠正相配,年纪也合适,最要紧的是合得来。"
顾振华及时制止:"好了好了,不要扯远了!眠眠才十八岁呢,别乱点鸳鸯谱。"
顾振华说着,注意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少棠,虽然对顾少棠心里还有气,只是看着他脸色不大好看,而且他也一直在关注着顾少棠公司的进展,知道他并不只是胡闹,终究还是心软,说道:"我看你最近每天都早出晚归的,脸色也不好看,事业固然重要,但最要紧的还是身体,别年纪轻轻的,先把身子给累垮了。"
顾少棠沉声说:"谢谢叔叔关心。我知道了。"
正说着,有佣人进来说钟医生来了。
苏冰清笑道:"快去叫眠眠下来吧。"
钟悬予也被佣人领了进来:"顾先生,没有打扰你们吧?"
顾振华笑着开玩笑道:"没有没有。只是辛苦钟医生了,又给我家姑娘治腿,还得给她买早餐。"
提起这个,钟悬予反倒有些不自在:"是我和顾眠打赌输了,答应给她买一个星期的早餐,愿赌服输罢了。"
苏韶涵却盈盈笑着说:"那钟医生也是有心了,我听说洪记的蟹黄包早上都要排很长的队才买得到呢。"
钟悬予没说什么。
苏冰清微笑道:"好了,钟医生,你上去吧,眠眠还等着你的早餐呢。"
钟悬予微微一颔首,目光扫过放下筷子起身的顾少棠,他也正抬起眼看过来,两道目光在半空中碰撞了一下,各自移开。
"你们慢用。我先上去了。"顾少棠说道。
顾振华说道:"最近你和眠眠都难见到面,今天难得在家一天,你多陪陪眠眠。"
"好的。"顾少棠微微一点头,落后钟悬予几步一起上了楼。
两人一路没有任何交流,到了楼梯口就分道扬镳。
顾少棠回房间,钟悬予去顾眠的房间。
顾少棠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听到走廊里传来顾眠的笑声:"钟医生,我的蟹黄包呢?"
他听见顾眠和钟悬予一来一往交谈的声音。
握住门把手的手不自觉收紧了。
她已经半个月没有和他说过除了"早"之外的话了。
他从管家那里侧面打听了顾眠每天都在做些什么。
她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照常上学、放学、弹钢琴、治疗,和丁小雨在院子里挖蚯蚓,一点异常都没有。
她只是,不再等他了而已。
顾少棠坐在书桌后,忽然发现他的房间太大、太空荡,也太安静了。
顾眠在的时候,总会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来,让房间不会太过安静。
明明以前一直都这么安静。
为什么现在却变得那么难以忍受了?
顾眠和钟悬予说话的时候,余光却留意着顾少棠,看到他握住门把手,却一直没有推门进去,嘴角就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来。
"怎么了?"钟悬予看到顾眠嘴角掠过的那一丝笑意。
顾眠微笑:"没什么,我的包子呢?我饿了。"
顾眠坐在床上,愉快的吃着钟悬予排了半个小时才买到的蟹黄包。
钟悬予低着头给顾眠扎针,问:"你和顾少棠吵架了?"
顾眠说:"没有啊。"
钟悬予抬眼看了她一眼,明显不信:"那他怎么不来守着你了?"
顾眠说:"钟医生,不要过度关注病人的私生活。"
钟悬予一噎:"你把包子还我。"
顾眠叼着蟹黄包笑的有些得意:"愿赌服输啊钟医生,你的赌品不会这么差吧?"
钟悬予又被噎了一句。
这个赌说来实在无聊。
不过就是猜佣人进门的时候是左脚先迈进来还是右脚先迈进来。
后来是顾眠赢了。
今天早上在洪记排队,钟悬予还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自己居然会做那么幼稚的事情。
钟悬予治疗结束后说:"再过十天左右,就可以开始复健了。有什么感想吗?"
顾眠点头:"很感动,终于不用当残疾人了。"
钟悬予怪异的盯了她一眼,然后问:"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顾眠抿唇一笑说:"明天我就上学了。干脆等我的腿能走了,你请我吃饭吧。"
钟悬予睨她一眼:"我把你的腿治好了,不应该是你请我吃饭吗?"
顾眠大方的点头:"也可以啊。"
反衬的钟悬予小气。
钟悬予瞪了她一眼。
顾眠笑开了。
治疗结束,就到了学钢琴的时间。
请来的这位钢琴老师在全国都很有名,也早就不教学生了。
顾振华为了请动她,花了大价钱。
也仅仅只是说动她看看顾眠的资质。
没想到顾眠学钢琴还有点天赋,半点底子没有,很快就学会看谱,弹简单的曲子了。
老师就这么教下来了,而且对顾眠这个天赋不错台风极好的学生还有几分喜爱。
一首《致爱丽丝》顾眠只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能够流畅的弹奏,几个难度比较高的小节也不会卡顿,错音。
让老师颇为满意。
顾少棠就站在琴房门口。
目光从门上的圆形玻璃小窗望进去。
顾眠穿着清凉白色的吊带碎花裙,坐在钢琴前,侧影美好,窗边的白色纱帘随风缓缓飘动,阳光倾泻进来,她洁白的面庞仿佛透明,细白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清脆悦耳的钢琴声就这么流畅倾泻而出,在琴房里回旋,然后飘飘荡荡的从琴房里飘出去——
她那样专注,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仿佛完全沉醉其中。
"顾眠"不喜欢钢琴。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但是连顾振华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
只有他知道。
她不喜欢钢琴只是因为当时的钢琴老师告诉她,她在钢琴上面没什么天分。
也就是从那天起,她没有再碰过这架钢琴。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亮,顾少棠忽然有些恍惚,坐在钢琴前沐浴在眼光下虔诚而又沉醉其中的少女,仿佛并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顾眠"。
郑钰来给顾眠补习的时候,正好撞见了顾少棠。
"郑钰,这是我哥哥。"顾眠主动帮他介绍,又看着顾少棠,神色自然的说:"哥哥,这是我的同学,郑钰。是来给我补习的。"
郑钰一听是顾眠的哥哥,心里那一点点挫败和自卑立刻转为腼腆害羞:"哥哥你好。"
他的脸微微泛红,局促又害羞,还不知道怎么完美掩饰自己心事的少年,仿佛能被人一眼看穿。
顾少棠冷淡的点了下头,然后冷着脸走开。
顾眠叫他哥哥,也真的把他当成哥哥。
这明明是他希望的。
可为什么,胸口会有异样的情绪滋生,让他很不舒服。
"你哥哥好严肃啊。"他听到那个少年在他背后小声说。
顾眠没有替他辩解,反而笑着说:"是啊,不过没关系,他不会打扰到我们的。"
少年又高兴起来:"我给你带了奶茶,七分糖的,加了冰,你现在要不要喝?"
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电梯。
顾少棠端着水杯慢慢的喝着刚从冰箱里倒出来的冰水,胸腔里焦躁不安的心却并没有因此而镇定下来,反而更加焦灼,几乎要灼烧起来,他垂下眸,浓黑的睫毛覆下来,眼睛里闪过微光。
杯子被不轻不重的放在台上。
修长挺拔的身影走出餐厅,往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