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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川死死地看着他,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冰凉了。
可阿鸩还在说话,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满是他的影子, 偌大的客厅里响起的声音满是认真。
就像尖刀一般, 一刀一刀,戳进了陆明川的心脏。
“它不值得的, 真的, 一点都不值得,放在街上根本就是没有人会看上的水平,挂出来只会贻笑大方”
“我知道你是在画廊里看到的,那个老板一定是失心疯了才会挂出来蒙骗你当初你出了多少的价格, 我可以出两倍,不三倍, 十倍”
“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求求你,把它还给我”
曾经的曾经陆明川也曾经历过一次,那个时候, 他以为自己打开了少年的心结。后来的确是那样的,阿鸩最终没有再说什么贬低自己的言语。
可他没有想到, 时至今日, 竟然会再一次看见。
他心爱的少年一声一声的恳求着他,神情那样的认真, 语气那样的诚恳, 如果不是说着这样的言语, 那大概他会高兴到了天上去。
可是
他怎么忍心
这是当初他一眼就看中了的那幅画啊,后来得知了作画者正是苏鸩,被他当做了上天的定意,冥冥之中自由缘分,驱使着他,认识苏鸩,又驱使着苏鸩,撞见了他。
他心爱的少年在求他。
陆明川的声音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坚硬而艰涩的说“如果我不还给你呢”
阿鸩漆黑的眼眸里,仿佛有什么,一下子就熄灭了。
可很快,他又找到了新的主意。
“你为什么会看中这幅画呢因为我的脸,还是因为我陪你睡过吗我想起来了,你对我说过的那我再陪你睡一次,你可以把它还给我吗”
陆明川怔怔的看着他,心脏里好像破了一个窟窿,寒风呼啸着灌入,冰冷而疼痛。
他凝望着阿鸩苍白的容颜,看着他憔悴不堪却又认真至极的神情,就好像心里当真是这样想的。
他曾经见过的少年,骄傲如斯的少年,如今却变成了这般,言语自贱。
陆明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几乎疯掉,不明白为什么此前阿鸩还好好的,忽然间就变成了这般。他想要找出自己曾经使用过的借口,于是他说“我只是觉得你画的当真很好”
阿鸩怔愣的看着他,缓缓地,却露出了一个凄艳的笑来“你不用安慰我的,我都明白的,陆明川。谢老师那天也在安慰我,但是我知道的,我画的很差,我根本就配不上我的师兄师姐们个个都很优秀,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他们介绍给你。”
他说完这句,又像是想起来什么,恍然大悟一般“可是他们大概不愿意见到我,我惹出了天大的丑闻,令整个师门都蒙羞。没关系的,你可以直接去问谢老师,他可以介绍给你很多优秀的人的像我这样的,一点都拿不出手,也不值得提。”
“你可以给我吗”
陆明川闭了闭眼睛,他的心脏仿佛被划开了巨大的口子,鲜血淋漓的渗了出来。
他弯下身,轻柔的抱起来了少年,把他安顿在了轮椅上。从始至终,阿鸩都眼巴巴的望着他,或者可以说,望着他手里的画卷。
不舍与心痛几乎要把他给吞没,陆明川终于把手里的画卷递给了阿鸩,就像把自己切割了重要的一块。
下一刻。
阿鸩几乎是欣喜的,毫不犹豫的就把画卷投入了火盆内。
轰
原本已经要熄灭的火苗立刻窜了起来,火星四溅,原本不过只被烧了一个角的画卷,立刻被火苗所吞没,燃烧着,熊熊烈火,把所有的一切都燃烧成了灰烬。
阿鸩坐在轮椅上,脸颊上满是漆黑的烟灰,可是他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仍旧盯着熊熊的火苗。
火焰越窜越高,吞没了一切,只剩下一地余烬。阿鸩看着,拍了拍手,似是十分欢喜,露出了一个高兴的笑容来。
忽然间,他转过了头,看着陆明川,语气认真“谢谢你,那我要怎么回报你呢”
陆明川嘴唇动了动,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才挤出来了回答“不用了。”
阿鸩摇了摇头“那怎么可以。”他似乎陷入了某个难以走出的困境,思考了许久,歪了歪头“那我陪你睡一晚,就当是交换条件,可以吗”
你过来看一看他。
对,立刻、马上、赶紧来。
什么和画画相关的都不要提。
叶嘉泽匆匆的赶过去,半点也不明白,陆明川究竟是什么意思。电话里说不太明白,几近于语焉不详,只是陆明川让他一定要赶来。
他顾不得其他,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陆明川家,就看到真坐在客厅里,听到了动静,回过头来,朝他露出了一个欢喜的笑容“叶老师”
叶嘉泽柔声道“阿鸩,我来看一看你。”
“好呀。”阿鸩笑吟吟的说,“我也好几天没有见过叶老师了呢。”
自从阿鸩的双手出了事以后,就很少再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笑容,几乎可以说是再也没有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