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旁边就是一条繁华商贸天街, 从南往北挂满闪烁的星星点灯, 让零下的北方夜晚莫名燃起些许温度。
牵着余江枫的手走在去小会轩取车的路上。
木少倾眼睛亮晶晶看着路两旁的商铺, 最终驻足在一家冰激凌店门口, 黑板上贴着粉红色卡通纸——元旦大酬宾。
她恍然大悟, 看了眼手机日历。
“今天是元旦,要跨年的!”
怪不得前方小广场上人头攒动, 原来是情侣间值得纪念的日子,被热血冲昏头脑的少年此刻也才反应过来,转而却赌气道, “你都不记得。”
木少倾诧异:“这些事向来是你负责提醒。”
“圣诞节我提醒你了,可你总是很忙, 前天我就说快要跨年了,是不是要给对方准备礼物……”
男孩的脸蛋在冷风里挂上层绯粉色, 声音渐低, 蒙上层委屈颜色。
他实在很喜欢爱情里的仪式化, 仿佛只有不断提醒、庆祝,才得以获得些许安全感, 拥抱中寻找慰藉。
越发想着, 他嘴角凉凉软软, 有亲吻接近。
抬眸,女人已经笑着跑远,大衣裙摆在风里飞舞摇荡,回身冲他招手,“我亲了你, 你又被我亲,咱们俩的礼物,这样够不够”
那笑容灿烂夺目,是从未涌现。
比悬挂的灯光还要璀璨。
他从错愕中醒来,挂上害羞而满足的笑容,快步飞奔而去。
这体重木少倾接不住。
但欢喜接得住。
木少倾自小就喜欢游离在人群之外,见多热情的笑脸会忍不住心虚,想要错过与逃避,但是这次又不同了。
她跟小朋友十指紧扣,在漫天烟火中倒数。
然后学着旁边的人,偷偷亲吻。
驱车回到花园小区时,这份喜悦和冲动还未消弭散开,彼此眸子里都是绚烂的光,倒映着他们的身影。
打开客厅的灯,木少倾连忙拿出医药箱,虽然年轻人扛造,基础消毒也还是要做。
那张白皙的俊脸被青紫色伤口衬得妖冶,尤其是下巴上的裂口,血水已经结痂,以不规则线条状与肤色分裂。
她又心疼起他的莽撞,酒精棉球故意使劲在伤口上怼了几下。
“嘶,你又欺负我。”
下耷的小狗眼楚楚可怜,鼓着腮帮子控诉。
门铃突然被人按响,应当是木艺又忘了带钥匙,木少倾将东西放在茶几上,嘴上唠唠叨叨,“留疤变成丑八怪,我就不喜欢你了。”
“哇,我这是英雄的印记!男人的象征!”
吵吵闹闹间拉开防盗门。
入眼是一张完全陌生又些许熟悉的脸。
相对无言,木少倾心中隐隐焦虑,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直到余江枫察觉到异样走过来。
也被那张脸震慑。
别别扭扭,不情不愿道,“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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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箱倒柜找出一个搪瓷杯,木少倾竟没察觉到自己额头已经冒出细汗,简直比人生第一次参加招标还紧张。
余照升父子坐在沙发上却尽可能保持距离。
她从厨房的推拉门玻璃上偷偷往外看,被冷凝的气氛吓到,这到底是亲人还是仇人啊。
上好的铁观音泡入滚开热水,待彻底舒展枝叶后,她又添了点凉白开,免得烫嘴。
端着两杯茶出去时,讨论正达到激烈处。
余江枫:“那是你的目标,不是我的,为什么要对别人的人生指指点点呢”
余照升:“可你现在开工作室、打架斗殴,所接受的便利不是仰仗于我吗,因为你想独立了就可以抛弃现今拥有的一切,那曾经得到的,你怎么还呢”
父母和子女的债真是剪不清理还乱。
木少倾坐在小马达上,似乎也想不透谁对谁错,就像她和顾漫云,谁还谁的债早就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亲情越来越像可以标价计较的商品,廉价与昂贵并驾齐驱。
“总之你现在就跟我回家!”
“绝不可能!”
剑拔弩张之间,不知是谁起身时碰翻了茶水,刚变翠绿得铁观音怏怏躺在白瓷砖上,碎片散落在众人脚底。
因这场小插曲而戛然而止的争论没了音信。
大眼瞪小眼,似乎都在说:是你碰洒的。
当然不可能怪罪任何一个人,木少倾好脾气地笑着,“碎碎平安嘛,刚好跨年夜,是个好兆头。”
稍稍缓和下情绪,小朋友没了言语,自顾自去厨房拿扫把和拖把。
余照升也因此偃旗息鼓,沉着脸坐下,端起完好的那杯茶啜了一小口。
水温刚好,茶香浓郁。
他也从没见过儿子扫地做家务的样子,很专注,和记忆中乖张的模样截然不同。
又和遥远的回忆交叠重合。</p>
那时候的余江枫,还会抱着腿,甜甜的喊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