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终兰默默垂眸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内心不由得有些烦躁。
她好像总是这样的。
无论原本说得多大义凛然,也只不过是遵循着世俗常理。真到危难当头,才能一窥自己真正的心思。她当真排斥这种事情吗?似乎并不是。不然,上回怎么会一受教唆,就能自尽得那么干脆?当下明明孤立无援,却还是肆无忌惮,潜意识中可不是早就计算好了自己尚有底牌傍身?
这要是在穿越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如此的。
难不成只是因为有了金手指的缘故?
终兰可不认为自己的适应和脑补能力有这么强大,她毕竟也才亲身体验过一次而已。
或者……她是并不在乎此地的生死?
细细一想,这似乎也是无可厚非之事,她本就不属于这里,终究是要离开的。然而,不知为何,终兰却因这个想法而感到愈加地烦躁了。
杂念倏过,终兰压抑了一下自己逐渐飘远的思绪,将注意力又重新聚回现今的场景之中。
阿月除了换了张脸以外,一身行头倒都还是原来的。
她酝酿了一下情绪,半晌,做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一手扶住床上的矮桌,压下腰,直勾勾地盯向终兰,沉声道:
“你不要干涉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然,有你好看的。”
本该是威胁人的调子,但被她颇具刻意地拿腔作调,反而显得偏向滑稽。
终兰眨了眨眼睛,仿佛明白了什么,整个人不由得放松了许多。况且,姑娘要做什么本就是与她无关之事,何来干涉一说?终兰想着,便十分贴心地点头应道:
“知道了,阿月姐姐,凡事都有第一次,你也不要太紧张了。”
阿月:“……”你这是知道什么了啊!!
大概也是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说出来效果不是很称心,阿月颊边浮起两片羞恼的薄红,敛着神色又警告了一声:“我说真的呢,我就是当坏人时间不长,不代表我就不坏!”
终兰:“……”
行吧。
牌面摊开,两人也就没什么话了。
阿月将没嗑完的瓜子往怀里一塞,将矮桌和茶具收拾好,便又从窗户上跳了出去。终兰等了一会儿,没见外面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想来这道途径还算安全,于是也自床上起了身,打算步阿月姑娘的后尘,直接跳窗溜走。
虽然按照她当下的猜测,一个试炼之境,内里机制作祟,恐怕不可能让她如此轻易就逃脱。但无论如何,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窗外连着一处回廊,回廊尽处,就是府中的花园。
一路上,终兰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回忆之前被明水寒带来此地时的场景,似乎也是这般,冷冷清清的,路中不见行人,进府后也无出来迎接的仆从。明府中原先是何模样终兰不清楚,但这个镇子绝不会一直都是如此的状况。阿月曾说外面有些古怪,也不知是不是就包含了这一点。
不过,听她当时的措辞,应该是不久前才发生的变故。
明水寒发疯有段时间了,这件事,大抵和他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也就是说,若真是为试炼而设置的情境,那么需要解决的事端还不止一件。
终兰不禁有点儿头疼。她从阿月那里听来的大多都是明水寒的信息,关于外面的变故,暂时还没有太多的头绪,根本无从寻起。而且,不知为何,她隐约中总感觉这件事发生的时间点,有那么一点太过巧合了……
园中的花草树木都是深秋的景致,冰凉的池水下没有一丝活气。终兰的目光在院墙边逡巡了一圈,果然就找到了一颗小说里最常见的标配——歪脖子树。
虽说,她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爬过树。
终兰走至树下,左摸摸,右摸摸,先跟这位即将成为合作伙伴的兄台打好了招呼。老树表皮道道沟壑,受了秋日的凉风,又结上一层透白的冷霜。若是一着不慎栽到上面,蹭出的伤估计会很疼……
思及此,终兰抬头望了一眼石墙的高度,肉眼丈量过树干距离墙头的距离,内心模拟一遍自己待会儿可能会经历的一系列动作,难免就生出了一点忐忑。
她站在那里,正兀自犹疑。不曾想,脚底下的土壤却在这个时刻,突然颤动了一下。
不算很明显的动静,只牵连她脚心一阵转瞬即逝的麻痒。
终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感觉自己的脚腕被什么东西给箍住了。
提起裙子,低头一瞅——
是一只从土里钻出来的人手。
“……”
宽大又修长的男人的手,皮肤皙白,指甲修剪得平整又干净……
好熟悉的场面呐。
终兰忍不住就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她会被同一种伎俩吓到两次吗?不能够啊!
没有过多犹豫,姑娘提劲抬了下腿,先从桎梏之中挣脱了出来。之后一刻不停,又蓄起了力气,冲着某人的手腕就是狠狠一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