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兰一夕之间,脑中可谓是天南海北跑了好几趟马车。
她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姑娘,大抵就是阿熹本尊了。
从先前的情况来看,明水寒是不可能给自己同时找两位阿熹的替身的。终兰一来,那个绿衣姑娘便马上脱了险。因而,当下的这位,定然是出于自发的目的来此。而说出的话,也并非是在明水寒的控制之下。
明明时空已变,境遇悬殊,当头两句,竟然能一字不落地与往昔重合。只不过这音调辗转,却还远不及终兰一个冒牌货口中所吐来得真切生动。这个阿熹,也是有点儿本事。
一言既过,往后的对话,终兰就十分熟悉……个鬼。
她想到的第二点,便是,这是与明水寒相遇之前的阿熹。
而明水寒,却是失去阿熹后不知多久的明水寒。
她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真的出现了和他们并不在同一个时间当中的人!
终兰没法说话,也不知道危绍有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若果这不是一个虚幻的地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实无二的存在,那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即便不想太远,只专注眼前这一方事端。按理,阿熹当年与明水寒的初遇,也确实是发生在某年某月的初九。但时间点却应该稍稍向前倒推一些。如今,这半日的延迟,是因为天地间的变故而耽搁了,还是说,就像终兰曾经看过的那些小说一样,是个平行世界?
若是前者,这背后,又会牵扯到一个亘古不变的悖论问题。
两人的初遇既变,那么这个明水寒,便也合该并不存在了才是。
可事实上,他还依旧站在这里。
明水寒已经陷入了一种几近癫狂的状态当中,他右手扣住自己的心口,尖长的指甲刺透衣襟,直入血肉。乌黑色的血珠顺着苍白的手指缓缓滚落,男人却感觉不到疼一样,嘴角的弧度反而愈发地张扬了起来。他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来确认此刻的真实。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
半晌,他缓过气息,慢慢将手放下,收回了袖中,又如此答道。
萦绕在他周身的魔泽迅速填补进心口被指甲掐出的空隙当中,不一会儿,血就止住了。
接连两次被说“我知道”,姑娘终于从中嗅出了一丝古怪的意味。她沉默了片刻,已经完全继续不下去自己本来的说辞,只好迁就着对方,被迫踏入了他的步调之中: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想要千金难,也知道你不明白许多事。”
明水寒压下调子,语中又透出了那种诡异的温柔。
“何为执,何为怨,由何生,赖何解。这些……你想问的,我都可以一一说给你听。”
话音起伏间漫溢着浓郁又黏腻的怀念气息,仿佛一把扼在咽喉的枷,抑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危绍扭头看了终兰一眼,如果终兰能够动作,如今大抵也会一言难尽地和他对望。
两个人的内心现在都是差不多的想法。
这人既然都和人家谈得如此开心了,那也没他们什么事儿了吧,能不能先把他们给放了啊!
男人的话远远超出了姑娘的理解范围,因此她这次什么也没能回答。衣袂翻飞的声音再次响起,姑娘飞身而下,迎着月光从终兰身后慢慢步进了她的视野范围之内。一身竹翠劲衫,马尾用银冠高高束起,虽然细纹上有些微小的差别,然而乍一看去,果然和终兰的这一套打扮一模一样。
也怪不得危绍刚刚会“哎”那么一声了。
终兰觉得这阿熹姑娘也是够可以的,她真的一点都没发现这个场面有什么问题吗?
危绍看明白终兰和阿熹身上的服饰以后,便差不多猜到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他一想,既然那男人最主要的目标在于终兰,如今一朝分神,即便终兰还被箍在那里不能动弹,但也许他这个边缘人物就已经顾及不到了,因而,就将手上的符又拿起来,往终兰身上一贴——
他自己就果断被再次定在了原地。
终兰:“……”
她额头青筋一跳,差点儿没再给他又贴回去。奈何总这样定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危绍什么底细她门清儿,也就不指望了。还不如靠她自己想点儿歪门邪道。
终兰微微偏头看了阿熹一眼。
不知为什么,她感觉姑娘身上的气息有些古怪。但因为明水寒周身漫溢着的魔泽实在太不好受,她现在头还是很晕,因此一时间也没太多精力去分辨这些。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10086说过,她的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除了谢渠以外,掀遍天下无敌手。这估摸着是拜温诵的这身根骨所赐,但具体什么机制终兰自然无从琢磨。
不过,事逢无策,可以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