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哪像你说的那样蛮横。”宋吟晚顿时被她逗笑,“喏,戏单子,挑一出瞧瞧。”
乔平暄看了那一长串,选了个新鲜的曲目《南蛮令》让人传了下去。不多时,戏台一侧便传出了叮叮咚咚的乐响,南琶三弦,檀板轻和,清雅雍容的气度悠悠荡荡,撩人心怀。
台上的戏子轻吟低唱,话的是第一幕的《将遇》。边关小城盂兰节,秋三娘与魏生庙会初遇,两人同戴钟馗面具,琴音舞和,一见生情。戏文细腻柔和,唱腔婉转,如娓娓道来。
再往后二人共游,览山川美景,渐是情深。秋三娘与魏生的私情被父亲发现,派人捉回秋三娘囚禁府中,被迫另嫁。魏生求见无果,一墙之隔诉衷情。
婚嫁之日,秋三娘掉包丫鬟出逃,与魏生私奔中原,天地为媒,结为夫妻,那是一段浓情蜜意好光景。怎料魏生父母早已帮他定亲,过府侍奉双亲。秋三娘为妻室不容,惨遭棍棒逐出,魏生护她怒而休妻。
至此,到了第三话戛然而止。
宋吟晚瞧了,确实颇有新意,概因两人跳脱世俗束缚追求情爱的美好罢了。还来不及嗟叹,便听到旁边小声的抽噎声。“……”
“秋三娘为了魏生众叛亲离,背井离乡,魏生可万不能辜负秋三娘啊!”乔平暄拿帕子抹了抹眼泪,她最见不得这样的戏码了。
“二姐姐,那只是戏文而已。”宋吟晚道,实则已经数了还有十来话,《西阙寺产子》赫然在列,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乔平暄瞧她,见她毫无感动,忍不住用手戳了戳她脑门,“你是还没开窍。都说话本戏文并非凭空撰写成,多是借了谁人的一段旧情旧事,如此就更叫人意难平了。”
“二姐姐说的是。”宋吟晚点头受教,却一点没往心里去。正欲转移话题,忽闻后方传来嘈杂声打断。
她和乔平暄两个一同朝后面街上看了过去,远处高门府邸外闹哄哄的聚了许多百姓。两人起身凭栏眺望,才看清楚被围起来那,十余名官兵站了两旁,另有数名不断从里头押解戴枷锁之人,百十号人浩浩荡荡甚为壮观。
“真是报应!”乔平暄忽而笑了。
“二姐姐识得?”
“那是户部尚书曹正元的府邸。”
“是他!”宋吟晚对曹正元那名字极有印象,亦是横眉冷对。
当初父亲边关告急,官家急补军需,拨户部银五十八万两,送往崇州。那曹正元乃户部之首,玩忽弄权迟了两日,那两日父亲与将士们咬牙苦撑才博了命回来。而曹正元却凭巧舌如簧与姜国丈庇佑安然无恙。
“曹正元当人走狗当得忠心耿耿,怕是想不到给人当替死鬼这结果。官家终究允了绥安侯彻查,便是有了壮士断腕的决心,牵涉再广,都要扒干净血肉黏上的尘土。短短两日涉案下狱者逾百数,就连三皇子也在其中。”
“嗯?”
“弃卒保车。”乔平暄目光冷冷,“三皇子生母是周皇后身边的宫娥,去母留子,却是留在当时还未有子嗣的姜贵妃身边。事已至此,与三皇子脱不了干系。”
宋吟晚周身腾起一股凉意,一场母爱,若背后藏的是从头到尾的算计,叫人生寒。
“人心之毒,甚于恶鬼。都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绥安侯此举怕是会招致祸患。”
“一己之患与国之大患,孰轻孰重?”
宋吟晚仍眺着曹府,目光倏尔悠远,“天下以言为讳,朝廷尤甚,群臣皆承顺上指,莫有执正,必积久成患。士之大义,谏良言,清君侧!”
乔平暄睨着她久久,“你这样子,倒使我想起一人。”
“谁?”
“还能是谁,不就是你口里那个忠义两全的。”乔平暄犹觉得她刚才那神情神似封鹤廷,“都说近朱者赤,你这才多久,怎就被他带跑偏了。”
宋吟晚拂开乔平暄在她脸上作妖的手,脸上禁不住浮热。“明明是正经的肺腑之言,叫你说得不正经。”
正说着话,却叫街上一处亮眼的景给吸引了过去。
乔平暄同顺着往底下瞧了过去,一名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站在小摊旁,兴高采烈地采选着饰物,紫纱短衫与层层叠叠的百褶裙,以织锦花带束了纤腰,完全不同中原姑娘的打扮。
“这是苗疆来的姑娘罢,听那街贩子花言巧语,作假的血沁玉哪值得上一片金叶子?”
而那姑娘已经付完了钱,正举着血玉对着阳光左看右看瞧得满意。随即便和宋吟晚不经意对了目光,丝毫不认生地扬起灿烂笑脸作招呼,天真烂漫。
“贪不义之财,必受因果报应。”宋吟晚道。
乔平暄只听她神神叨叨,余光里瞥见那小贩开始浑身上下抓挠,很快就把自己抓破血了,瞧着怪渗人的。没一会儿,那小贩就往苗女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不知做了什么交涉,等小贩重回摊子,症状已然消失了,不过那些血痕一道道的还在,证明并非是错觉。
“据闻苗疆一带擅巫蛊之术。”她呐呐言。“你早猜到了?”
“一看那姑娘就是个机灵的。”宋吟晚笑笑,也怪那小贩太过贪心,惹得人出手教训。
只是话刚说完,宋吟晚便瞧见有几人朝着那少女方向围聚了过去,少女前方一老太太摔在了跟前,已经扶上了手。
“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