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晚的目光从腕子上的手上移,停留在那张和封戚氏有几分相似的面庞上,微微扬眉,“你想同我比?”
“我家这丫头做什么都认真,性子也较真得很,四婶可莫同一个小丫头置气。”封戚氏忙是上了前道。
“表姐……”孙偌滢被封戚氏这样一说,也不乐意,“侯夫人就能这样不讲道理了?”
“都说了是助兴玩闹的,侯夫人也不必这样拿架子罢。”起头说这话的,是最初同王千钰在一块被乔平暄扫了面子的。
“恐是瞧不上这样小打小闹?”
“还是怕输给小辈罢?我说笑的,孙姑娘也莫要较这个真了。”
“侯夫人何曾爬过什么,能和乔三姑娘作比之人,岂是没能耐的!”
三言成虎,大有煽风点火之势。可是指着两个能对掐起来。
要说宋吟晚,还真是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这么说的目的无非是想激得她应下,且是出丑。
宋吟晚未管旁人,只问那孙偌滢又一遍,“你想同我比什么?”
孙偌滢被那清凌凌的目光直视着,莫名心头一缩,却在听见她那话时心上一喜,意欲羞辱,“自然是你说比什么就比什么。”
反正她也没一样能拿出手的。
宋吟晚嘴角忽而噙了笑,“那就六博棋罢。”
“嗯?”不单是孙偌滢一头雾水,旁人也是,大多未听说过这棋名。
倒是始终意兴阑珊的长公主在听到这里时出了声,“六博即簙,乃枭、卢、雉、犊、塞二枚,黑白为执。”
“正是。”宋吟晚让人搬来棋局,“算是一种失传的棋法,我陪侯爷下过一次,觉得颇有意思。”
“这……”
“行棋的方式也简单,投六箸行六棋,局分十二道,中间横一空间为水,放鱼两枚,棋到水处则食鱼,食一鱼得二筹。孙姑娘冰雪聪明,又精通棋术想来不难。”宋吟晚笑了笑,给人喂上一颗定心丸。
“啊……嗯。”孙偌滢兀自镇定。
“那便开始罢。”宋吟晚便请了长公主裁定,却又一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坐庄押赢如何?”
彼时,水榭对面的八角凉亭。隐约能听到传来的欢声笑语。
“明明说好了今日去丰乐楼吃酒,非要唤到你府上,莫不是成亲之后府上约束得紧?”开口说话的是个满面虬髯的汉子,身上是武将的豪气。此刻挤眉弄眼,携了揶揄之意。
封鹤廷一身深衣宽袍,悠闲品茗,“夫人有言,我伤病后尚在调理,不宜吃酒。”
男人一噎,怎还听出些炫耀的意思来。
“男人的事岂容婆娘置喙?”
“嗯,所以你还没有婆娘。”
“……”
坐在另一侧陪同的封元璟不知怎的,又浮现起那日情形。再看四叔眉眼含笑,提及那女子时的温柔,倒教他看不明了。
不多时,便有小厮急匆匆地来传话,道是水榭那斗起来了。
封元璟一皱眉,暗忖那人果然是本性难移,惹出事端了。
“夫人可有事?”封鹤廷却问。
封肃一顿,“夫人无事,是与人斗棋,斗赢了一千多两银子。下的叫六博棋,小人听都没听过,尤其是最后那局,夫人先走的……”
连是个不懂棋的粗人,经由小厮声情并茂的解说,都能想象得到对弈时的紧张与精彩。
封元璟怔怔失神。
连呼五白行六博,分曹赌酒酣驰辉。六博乃兵棋,绝非侥幸能赢。知棋者,通兵法,善棋道,又怎会下一次便能融会贯通的。
他凝向四叔,却见他毫无意外之色,嘴角噙笑,与有荣焉。
而宋吟晚此人,他似乎从未了解过,也从未见识过。蓦然回首,两人见面不过几次,却从传闻听说过多。而传闻来源……他想到了宋吟霜,那日问话却尴尬中断于她‘身子不适’,可一旦起疑查探,有些事也就有迹可循。
合而言之,他似乎错了。
正思忖间,一名小厮走到了他身边同他附耳言说了几句,封元璟亦作紧张站了起来。
“允濮有事?”封鹤廷的目光随之落了他身上。
“四叔,裘将军慢用,允濮有事暂离,回来且继续。”
“去罢。”
封元璟拱了拱手,抽身离开,并未察觉到封鹤廷的目光凝着他去的方向久久,都未收回。
与此同时,眠春提着一盏引路灯在前,神色焦灼,“小姐,洪春班这时候说来不了,岂不是坏大事,这宴席要怎收场!”
在其身后,宋吟晚从听了消息后慌张行出水榭的步子渐是缓了下来,“是早来不了,她们引我去便是一早算好了的,无非是想看我办砸了宴席出丑。”
“可要我帮什么?”
半道上杀出的声音才是真正惊了宋吟晚。“你怎会在这!”
封元璟从阴影中缓步走了出来,听了她方才所言,更觉得她处境可怜。再瞧她防备且疏离的神情,心底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只听小厮说她要寻求帮助时便急急赶了过来。
“别怕,我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