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设在了荷花水榭,卸了四道槅扇打了个通透。
风起,盈了一室清浅荷香。
“宋姐姐,我就说我们有缘会再见的罢!”阿幼朵挤进宋吟晚和乔平暄中间一块坐,笑容促狭,分明是策划好的一场‘惊喜’。
宋吟晚见她眉飞色舞,挑了挑眉,“长公主可瞧着。”
阿幼朵,不,眼下该是衡阳公主了,立时便端正了坐姿,一面偷偷扫去长公主那才发现上了当,她娘亲正同张太夫人说话呢!
“宋姐姐……”她委屈巴巴地嗔了声,反惹了两人笑,最后连自个也没绷住笑了起来。
“叫你先前还敢笑话我,可知晓苦头了罢?”乔平暄还不忘落井下石,又一顿,疑心说,“都说衡阳公主因病养在福州故地,怎你又说是从苗疆来……”
“因为娘亲的人才找到我啊。”衡阳公主没心眼接了话道,“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骗子呢,跑了,结果那伙人阴魂不散的。”
那日刚和宋吟晚分开,她就被带回长公主府了。“果然师傅骗我,人怎么可能从石头里蹦出来,我也是有爹娘的!”
寥寥几语,却透出不凡内情来。
“你之前和你师傅在苗疆生活的事,再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宋吟晚沉吟道。“也不准再用巫蛊之术!”
“我娘亲也那么说的!”
乔平暄和宋吟晚对视了眼,彼此默契自是知道了对方所想。长公主一生顺遂,极受先皇宠爱,后嫁太原陶家长子陶圣榆,那也才子佳人的佳话,独独在子嗣上历经了坎坷。
三十产女,却因女儿病弱不得继方是满月就送去了福州将养。
但衡阳真是在福州养病的,身边必然会有教习婆子,怎会如此不谙世事。
衡阳又像是想起什么,悄声道:“宋姐姐,乔姐姐也莫说出去,娘亲说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
“……”
正此时,长公主的视线扫了过来,配合衡阳语境,二人心如明镜。
“你年纪还小,这梨花酿喝不得,随我喝茶罢。”宋吟晚着人替换了她琉璃盏里面的酒水,对待与从前无二。
衡阳其实酒量不错,得益于师傅爱拿大虫泡酒。不过她喜欢宋吟晚,自然愿意同她做一样的事。而且宋姐姐也不像娘亲说的那样因她身份变了而疏远,就不存在娘亲所谓要追究的‘后续’了!
“对了,既是宋姐姐办的家宴,绥安侯可在?”就一会功夫,思绪已经岔去了别处。
“嗯?”
“我想瞧瞧配宋姐姐的是如何风流倜傥,才貌出众的!”
宋吟晚自然也想到了那日在宝衣阁的玩笑话,一时哭笑不得,目光却不由自主掠去了水榭对面不远的凉亭,亭中人影绰绰。
“喏,左边第二个即是。”
“哪儿呢?”衡阳伸着脖子看,也没能瞧出是哪个,咕哝道,“这怕是除了宋姐姐没人能瞧得出来罢。”
“咳!”宋吟晚的脸随即染上一抹呛咳后的绯红。
这厢,宋吟晚与衡阳公主‘一见如故’,和乐融融,落在斜对面的封戚氏眼里,就有点那么不是味儿了。
要说这宋吟晚运气是真好,投胎嫁人不说,就连她为今个席面暗地里下的绊子也都叫她给避了过去。前面折了婆母安排在云隐斋的俩钉子,还有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王千钰,当众被长公主‘请’出去,名声算是毁了。
方才封家老太婆说,这席面是宋吟晚一手操办,办得好的功劳怕都是落她头上了。
怎能就这样叫她给出尽风头了。
酒过半巡,饭菜也用的差不多。多是三三两两一块聊天了。
封戚氏便在这档口起了头,“今儿乞巧,瞧瞧杯碟上鹊纹月影,新侯夫人可是用了心思应景的。不若再找些大家同乐的,好热闹热闹?”
“怎么个同乐?”旁桌的问。
“往年不是有过对月穿针的比试,合着是助兴的,不拘什么形式,添置些个彩头,姑娘们且拿出你们拿手的搏一搏,岂不同乐?”
原本就不单是吃席,还有世家夫人替家里儿郎们相看姑娘的意思。这样的机会,对夫人们,还有姑娘们而言自然是好事,果然也得了一片附议。
“还是戚娘子脑子活络,想出这么好的点子。”宋吟晚笑道。“瞧我都忘了准备。”
“四婶莫打趣我了,为了今个席面辛苦多日,还特意请来洪春班,稍后可更精彩热闹呢。”
“是庆丰的台班子?那唱功可了得!”
“哎哟,打上回听了《南蛮令》我可就一直惦记着下出呢。可偏就是隔七日才一出的编排,叫人好等。”
“这新侯夫人还挺周全的,能想到洪春班是为了张太夫人罢。听说张太夫人前段时候可是隔三差五就叫人上府里唱,正兴头上。”
随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目光溜向前头张太夫人那,后者听到洪春班连茶都搁下,想是挠了心坎上了。
宋吟晚让眠春取来几件设作彩头的首饰扇面,头一件就是赤金镶东珠的璎珞项圈,乃宫中司珍房所出,引人眼前一亮。
即是助兴,规矩也不作繁复。
姑娘们且一展才艺,由长公主,张太夫人和封老夫人三人各定胜出者。
水榭中衣香鬓影,丝竹相合,造型别致的鹊灯之下,水面波光与投影交错,确实是赏心悦目。
宋吟晚吃多了茶,正想要起身方便,却被人从后面撞了下,踉跄向前,同个跳霓裳舞的姑娘撞到一处。
得亏她及时扶了一把,才未叫那姑娘跌地上出丑,亦同时道了声‘抱歉’。然再往后看,只瞧见乔平暄追出门去的背影。
正待要离开,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侯夫人可是技痒,想要切磋切磋?”那姑娘反手抓了宋吟晚的手腕,以两人听到的声音又道,“茶又怎会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