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道:“良妃怎么回事?”
他早先时候就想问了,但是皇上一直没有提起的意思。活了这么大年纪,时南昌总算能明白皇家的私事不便打听。
但是长孙彬是他的君,更是他的友。
头脑简单的时南昌从来都是这么想的。
故以,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并未在他身上体现过。
今日这两场不寻常的刺杀,终于时南昌忍不住了,现在更是直接问了出来。
长孙彬默了一瞬,他笑道:“能有什么?”
蒲公公突然从长孙彬身后走出,道:“皇上,老奴先退下了。”
长孙彬:“恩。”
蒲公公:“你们跟着我。”
一众小太监跟着他退出了御书房。
蒲公公轻轻将门掩上,晚风偷溜进房内,撩起案几上的层层奏折。
书声哗哗作响。
长孙彬:“小眠儿定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你还不先回去?
时南昌将袍子一掀,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座坐下:“庭深陪着她,现在我陪着你。”
长孙彬的笑容一滞,里面有道不明的心酸。
嘴角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朕没事,你快先回去,爱妃还在等着朕,朕也要走了。”
时南昌虎眼一瞪:“长孙彬!”
长孙彬:“放肆!你敢称呼朕的名讳!”
时南昌:“你能叫我,我怎么就不能叫你了!”
长孙彬:“你、你个蛮汗!”
时南昌稳坐如钟。
长孙彬叹了一口气:“你真想知道?你可知这是皇家密辛,若是以后不明不白的死了,可不干朕的事。”
时南昌嗤笑一声:“皇上这句话说了多少次了,也不嫌腻吧。老子就是烂命一条,怕甚!”
气氛凝滞了一小会,长孙彬终于开口:“你也知道我是如何与兰意相识的,那时我还未继位……”
长孙彬还是太子的时候,先皇派他去江南体察民情,时南昌随行。
所以长孙彬和笪兰意相识相知相恋的过程,时南昌基本都知道。
自古以来,所有的皇权之争都是残酷的,长孙彬也不例外。
他在江南乡下被人暗杀,与时南昌逃到一座偏僻的庄子里,虽说两个人都躲掉了杀手,却身受重伤。
他们躲在柴房里,时南昌的伤轻一些,他只能乔装打扮去寻找当地知府求助,然后尽快回来。
晚上的时候,却来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面黄肌瘦,当时半点也看不出她的绝色。
她叫笪兰意,也是这个庄子的主人。
笪兰意没有尖叫,也没有害怕,她只是有些拘谨的商量:“你若是带我从这里逃出去,我就救你。”
长孙彬见她没有威胁,便同意了。
两人日渐生情,长孙彬慢慢的知道了她本是一个贵族姑娘,小时候被道士批了命格,所以被送来了乡下,不闻不问就是十几年。
庄子里的下人贯会捧高踩低,昧下她的银两,克扣她的衣食,将她丢在这破落的柴房自生自灭。
笪兰意不信命,十几年在这个小柴房独自生活,在柴房后面自力更生开出一片小地,从厨房偷了种子种了瓜果蔬菜。
被恶仆发现,不但一顿毒打,还将菜园毁了。
她也曾经偷偷逃跑过,可是穷山恶水的地方街坊都是认识的,她很快就被捉了回来。
又是一顿毒打,半月没下的了床。
但是笪兰意拍拍身上的灰尘,再次站起身。
她没放弃。
总有一天她会逃出这个庄子。
直到她发现了长孙彬。
长孙彬心疼的摸着她手上的茧子,暗暗发誓等他回到凉安,定要这一庄子的恶仆统统杀了。
查出她的父母,亲自质问他们怎会如此狠心。
但是他没料到,笪兰意的父亲竟是凉安手握重权的右相。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右相府中竟还有一个与兰意一模一样的大姑娘,笪兰怡。
兰意最终被右相认了回去。
没人在意她过去十几年的心酸和苦楚,所有人都在拿她来讨好他这个皇家太子。
长孙彬心疼的不能自以,却无能为力。
他只是太子。
只能掩饰他的情意,只能远离兰意,只能娶了一个又一个侧妃,却无法娶她。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和先皇争取了一个太子妃位。
等他坐上皇位,右相依旧权势滔天。
可是他等不了了,先皇不让他娶兰意为皇后,因为如此一来,右相之势必然直逼那张金銮座!
兰意至此变成了他的良妃。
虽然右相虎视眈眈,她那个姐姐笪兰怡时不时来一趟宫里,长孙彬如此也满足了。
两情相厮是多么的不易,长孙彬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相聚。
不久后,兰意姐姐因病去世。
兰意那段时间很焦躁,可是他忙于政务疏忽了。
直到时南昌又打赢了一场大战。
“十九年前,你大胜的消息从边关传回来,宫中上下举杯欢庆,兰意即将生产我就没让她参加宴会,她就在那时发动的。没人通知我,等我赶到岁安宫的时候,岁安宫的主子早就成了另一个人。”
“可笑的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还不得不假惺惺的与那种蛇蝎心肠的女人虚与委蛇。”
长孙彬抬头,努力睁大眼睛。
良久后眼眶终于变得干涩起来,他苦笑着说:“我这个皇上,做的真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