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婚事,也该有着落了。”花云鹤拨弄着手上的玉扳指,声音散漫,却含有分量。
花玊强压心中惊怒:“郡主金枝玉叶,孩儿不敢高攀。”
花云鹤道:“是不想吧?”
花玊默然不应。
花云鹤眉梢微动,望着面前这张与自己年轻时酷似的脸:“你这性子既不像我,也不像你娘,倒是有几分,像他。”
花玊深黑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颤栗。
他听懂了这个“他”是谁。
“说回玉酒宴。”花云鹤转身,重又面向墙下的雪昼剑,背对花玊。
盘踞在心头的压力随着那道如隼的目光散去,花玊调整心绪,回道:“向合欢宫泄露玉酒宴一事的,除了王府里的那名细作,应该还有一个人。”
“谁?”花云鹤声音轻而冷。
“唤雨山庄庄主,白京道。”
花云鹤抚摸扳指的动作微微一滞。
花玊道:“这次的玉酒宴,最可疑的一点即是唤雨山庄。庄主白京道没有出席,派了二子白意前来赴宴,宴会前三天,白意又将玉酒帖拿给了一名擅长于易容的好酒之徒,引诱其假扮自己前往微山湖赴宴。他应该是知道了赴宴的下场,所以提前找好替罪羊,可惜那酒徒的玉酒帖半途被莫三刀所截,假冒白意赴宴的人,从一个资历平平的酒徒,变成了来无影去无踪的鬼盗。他是第一个离开微山湖的人。”
花云鹤沉吟片刻,开口:“韩睿说,这次能引出合欢宫,便是这鬼盗的功劳?”
花玊淡然道:“他不如此,早晚会死于合欢宫手中,谈不上功劳。”
花云鹤神色微动,耐人寻味:“你对他倒是苛刻。”
花玊不言,花云鹤道:“死在玉酒宴上的那个白意,是真是假?”
花玊道:“是真的。”
花云鹤失笑:“不愧是合欢宫的作风。”
花玊道:“孩儿倒以为,是唤雨山庄的作风。”
花云鹤默不作声,花玊道:“白京道对蓬莱城恨之入骨,牺牲一个养子,不算什么。”
花云鹤道:“定罪,要有证据,就像玉酒宴上,那六人颈上的‘血花’。”
花玊一凛,皱紧了眉。
花云鹤没有说错,“血花”记号,才是真正令蓬莱城遭千夫所指,却百口莫辩的症结。
“此事正在彻查。”花玊肃然道,“合欢宫地处南疆,护法萱娘是极擅蛊毒的巫女,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花云鹤注视着墙下寒气氤氲的雪昼剑,“先从城中查起吧。”
花玊眸光变幻,沉声:“是。”
情况已汇报完,花玊颔首告退,刚一转身,又被花云鹤叫住:“我刚刚说的那番话,你可以考虑考虑。”
花玊微微蹙眉。
花云鹤转过身来,目光犀利:“穆王爷已找过我了,娶长宁,对你以后继承城主之位大有裨益。”
花玊眉目冷然,瞳孔里却有如火苗将灭般的战栗。
花云鹤眉目不动:“我等你答复。”
花玊抿紧双唇,转身退离了大厅。
夜风穿堂而来,庭角的一树紫薇花临风震动,花玊从那星星点点的落蕊中走过,心绪纷乱,步疾如风。
大概是因为走得过快,一个绣着梅花的香囊忽从他袖口里掉落在地,跌入了缤纷落花中。花玊脚步一僵,反应过来后,慌忙反身去捡,捡到后,竟也不看,只紧紧地握在手掌心中。
夜风仍在盎然的花枝间拂动,一瓣瓣紫薇映着月光,大雪般从头降下,铺满了花玊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