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郡主驾到——”
烈日昭昭,一架翠辇在城门口缓缓停稳,长宁玉足落地,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下走来,一双妙目定定地攫着花玊,朗然道:“大公子宁肯力排众议,独木强支,也不愿将本郡主供出,是百密一疏,还是怜香惜玉,不愿本郡主蹚这趟浑水呢?”
众人闻言一愕。
花玊眉目骤冷,垂睫避开了长宁的注视,淡漠道:“见过郡主。”
张靖山等人微微蹙眉,似乎心下不悦,却也还是齐齐行了礼。长宁郡主在人群前站定,那似冷非冷的目光从张靖山、吴道子等人身上一一扫过,曼声道:“诸位前辈云集蓬莱,商议江湖事务,原与本郡主无关,可是,六门联盟死于玉酒宴上一事,却是因本郡主而起,个中缘由,不能不谈,得罪了。”
众人面色各异,心思不一,了缘师太道:“玉酒宴一事怎会与郡主有关?”
长宁微微一笑:“因为那场宴席,是我设下的。”
众人大惊失色,了缘师太愕然:“怎会是你?!”
却见长宁眉睫之间笑影不散,目光从花玊脸上流连过去,转向虚空:“诸位有所不知,我与花大公子积怨已深,又苦于功夫不够,奈何不得,只好假扮玉酒仙,在微山湖设下玉酒宴,求六门联盟几位前辈助我一臂之力,拿下大公子。可惜那晚,宴席中来了个不速之客,搅得席中大乱,让大公子寻得机会,趁乱逃走了。”
长宁说完,目光重又落回花玊脸上,蛾眉轻扬,依旧是那副傲然神态。花玊眉峰轻敛,漠然不应,倒是了缘师太忍不住开口追问:“那不速之客是谁?”
长宁轻飘飘道:“说起来,也不过一个小贼罢了。”
“小贼?”众人议开,有人道“无影手”,有人道“玉面贼”,面面相觑,花梦神色复杂,立在花玊身侧,出声道:“鬼盗,莫三刀。”
“莫三刀?”红叶堂中有人道,“便是近两年来在登州一带名声渐起的那个毛贼?”
“听说年前慕容府里的那颗定风珠就是他偷的。”
“他怎么会出现在玉酒宴上?”
花梦望向长宁,长宁会意一笑,接话道:“莫三刀嗜酒如命,对玉酒酿神往已久,当日易容成唤雨山庄二公子白意赴宴,趁我等与大公子缠斗,偷了两坛酒,偏不巧被我瞧见了,正想擒下,他却跟长了翅膀似的,眨眼便没了影儿,再一看,花大公子竟也跟着没了。”
众人默然,张靖山道:“郡主的意思是,那夜的花大公子早便离席了?”
长宁道:“不错。”
张靖山道:“那六门联盟又死于何人之手?若白二公子是莫三刀所扮,为何事后又会出现在玉酒宴上?”
长宁扬眉道:“着就要问她了。”
长宁说完,玉手一抬,那仪仗里立时走来两名王府侍卫,手中扣押着一名丫鬟着装的少女,口中塞着布团,眼神凄楚。
长宁道:“像这样的少女,想必各位刚刚已经见过两个了吧?”
张靖山面上一寒,了缘师太道:“这个侍女,莫非也是合欢宫的人?”
长宁但笑不语,微微扬颌,一名侍卫便拿开了那少女嘴里的布团。那少女猛咳几声,才醒转过来,凄然地望着虚空,绝望道:“在玉酒宴上杀了六门联盟的……是合欢宫。”
众人心惊肉跳,张靖山喝道:“何以为证?!”
遭这声若洪钟的一喝,那少女不免有些懵然:“这……”
众人见她迟疑,纷纷倒抽口气,以为又要峰回路转,期待之中,却听长宁神闲气定地向花玊道:“颠簸一路,实在疲惫,可否向大公子讨杯热茶喝?”
这烈日当头的天气,骄矜尊贵的郡主竟要讨热茶,众人心下一阵狐疑,却见花玊分毫不疑,命人去城内捧了一杯热茶来奉上。
长宁满意地接过茶杯,向扣押那少女的侍卫微微示意,那侍卫立即拔开了少女的上衣,露出后肩一截雪白的皮肤。
众人大嘘一声,不少男士纷纷垂眼回避,却又控制不住地偷偷瞟上两眼,只见长宁掀开茶盖,将一杯热茶尽数向那少女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浇去。
日光下,红棕色的茶水热气氤氲,直烫得那少女不住乱叫。众人面上颇露不忍,却不过少顷,那不忍之色陡然变作震惊、惶然——原来那少女雪白的一片皮肤被热茶水烫过之后,竟缓缓显现出一个纹身来,纹身图案,正是一朵若羽扇吐绒的合欢花。
了缘师太惊道:“这是——”
长宁把茶杯还给侍卫:“合欢宫弟子的纹身,想必花大公子抓住的那几位,身上也有吧?”
花玊双眼里已是如浸冰碴似的寒意,显然想不到这些少女背上会暗藏玄机,当即侧首向身旁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几人立刻赶入城中,将死在英雄堂内的那两名少女抬了出来。
众人目不转睛。
花玊下令:“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