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冬已经睡下了,四仰八叉地睡在正中间,莫三刀也不客气,抽出只手来把阿冬推开,紧接着便将花梦放到了那块被阿冬暖热的地方去。
阿冬一骨碌撞在墙上,醒了,扭头看到莫三刀,大惊。
“闭嘴。”莫三刀不等阿冬张口,轻声警告。
阿冬脸皱成一团,默默地又钻进了被窝里去,独露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在外边,看看莫三刀,又看看花梦,精神抖擞的,似乎是没睡意了。
莫三刀也懒得理她,转身给花梦脱了鞋,卸了剑,拉过被子来要给她盖上,却发现被子那角被阿冬攥得紧紧的。
莫三刀皱眉道:“放手。”
阿冬眨眨眼,瓮声道:“你也要来吗?”
莫三刀反应过来,脸黑了黑:“你觉得睡得下吗?”
阿冬忙又往里缩了缩。
莫三刀:“……”
手上一拽,被子过来了,莫三刀给花梦盖上,一偏头,与她四目相对。
月光里,她眸光软如一滩水,终于不再瑞亮逼人,却又莫名地更使人心悸。
莫三刀深吸一气,别开头,终于不敢再去看她。
“别让她往外跑。”莫三刀向阿冬交代完,径直拉落床幔,起身离开客房。
花梦眼睫微颤,在床幔垂落那一刻,疲惫地垂落了眼帘。
这一夜,莫三刀毫无睡意。
回到自己的房间,白彦不在,一张床空空荡荡,他走过去躺下,已然无心去计较要不要跟白彦“同枕而眠”。
他想起了阮晴薇,那个打小就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起话来比三百只鸭子还要聒噪的师妹;想起了在萧山顶上,阮岑许诺他练成“归藏三刀”后,便给他与晴薇操办婚礼;想起了阮晴薇得知婚讯后,笑开花地扑进他怀里来,扬言“我就知道你逃不出我的手心”……他一面想,一面在黑夜里睁大眼睛。
翻了个身,强迫自己把眼睛闭上,沉沉的黑暗里,他又想起了师父阮岑,想起了他酒后那双发红的眼,想起了那一声声鞭响后的“孽种”,想起了自己六岁时斩钉截铁地向他发下的誓:“我一定练成‘归藏三刀’,替师父取花云鹤项上人头。”……
一声声,一幕幕,纠缠不休。
熹微拂晓,客栈外传来深巷里的几声鸡鸣、狗吠,莫三刀揉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蔫头耷脑地开门,叫店小二送来了洗脸水。
洗漱完后,莫三刀走出房门,看了看隔壁紧掩的屋门,正想敲,突然想到昨夜酩酊大醉的花梦,伸出去的手顿时被无形的屏障击回。
莫三刀咬了咬嘴唇,偏头一扫廊外的天光,深吸一气,径直下了楼。
大堂里,已陆续坐满了用早膳的客人,莫三刀叫了碗面,刚一坐下,便见白彦从客栈外走了回来,想到昨夜他一宿未归,不由问道:“你昨晚上哪儿去了?”
白彦神情淡然,边走边道:“半月居。”
莫三刀皱眉:“那是什么地方?”
白彦道:“青楼。”
莫三刀:“……”
白彦在他对面坐下,看了看他发青的眼睑,挑眉道:“莫兄一宿未眠吗?”
莫三刀闷闷地“嗯”了声。
白彦点头,语气颇带担忧:“那阿冬岂不是独自睡了一晚?”
莫三刀反应迅速,咬牙道:“你以为人人是你吗?”
白彦哈哈一笑。
热面上来了,莫三刀也不问白彦,拿起筷子就吃,白彦坐着,静静地看他把面吃完,才出声道:“该上楼去叫她们起床了。”
莫三刀把筷子一放,长出口气,懒懒道:“你去吧。”
白彦道:“若只阿冬一人,我早便去了。”
莫三刀无话可说,思来想去,只好去了。
两人一并上楼,来到房前,敲了门,却久久不闻回应。
莫三刀讥讽道:“这破店的酒有那么大后劲儿吗?”
白彦脸色却是一沉,略微沉默,猛地把屋门撞开。
莫三刀一震,赶紧跟着他进入屋内,向床上望去,眼神一怔。
那被他亲手放下的床幔内,已是空空如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