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了!”庞云殿外传来了一声尖利的高呼,似是一把利刃, 将殿内的热闹一刺两穿, 再搅得分崩离析。
江茗猛地坐直身子, 转头去看殷楚。殷楚此刻已经站了起来, 一把将她拉起,沉声说道:“走。”
“轰隆”一声, 殿门外摆放着的酒坛子不知被什么砸了个尽碎, 火舌舔到烈酒, 像喝醉的酒鬼似的东倒西歪, 朝着一旁的木制殿宇撞来。
“啊——”坐在最靠大殿门侧的几个人尖叫着, 急匆匆的向殿内退去。有人衣角被火撩到,幸得身边人帮他,这才得以扑灭。
那人尚在心有余悸,众人眼看着这火窜起, 将殿门堵了个干净。他们沉默须臾, 井井有条的场面便在下一个瞬间混乱起来。
宫人手中的碗盏碎了一地;行酒令的竹筒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将里面的木签全都洒了出来;有张桌席被带翻了,珍馐佳肴沾了灰尘, 脏污不堪。
“着火了!”有人突然开口喊道,声音带着极度的恐慌。
“不要慌!”江宛站在最前, 大声说道:“此处有窗, 江劭带几个男子将窗撞开,便能逃出!外面的宫人也一定在灭火,不要惊慌!”
她的话语起了效果, 众人这便稍稍安定下去。江劭按着她说的,带了几名男子搬动桌席,狠狠的砸向一侧的万字窗棱。
大胤窗棱,尤其是大殿的,要么没有,要么就是死窗,开也不可能开。如今这窗棱从外面看起来单薄脆弱,可实际上却是两侧内外套叠,将人大部分的气力都能卸掉。
众人试了两次,那窗棱只是轻轻摇晃,未有半分要被撞开的迹象。
人群当中有个年纪还小的女子,“哇”的一声扯着嗓子哭了起来:“我们这是要被活活烧死在这儿了啊!”
她这一声,带着周围原本还能硬撑的人都心神动荡起来。“轰隆”一声,外面有根梁柱轰然倒下。
江宛迈着大步走到那女子面前,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闭嘴!有时间哭喊,还不如想办法怎么出去!太子便在此处,谁敢说死?!”
江劭听了,喊道:“咱们再来!”
江茗四周打量了一下这庞云殿,木质结构的大殿火势起的快,若不争分夺秒只怕真的就要葬身于火海当中。
殷楚拉着她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江茗反握住他,说道:“出的去的,别怕。”她知道殷楚不是怕死,而是这宫里的火带来的苦痛渗入了他的骨髓,一场大火,足以再将他扔回原本的情绪当中去。
她是想过今晚的酒宴可能又会有些问题,但却没想到,宫里竟然玩的这么大,这么多贵门子弟竟然要一把火都给烧了。这不就是在断大胤的根吗?靖文帝真的有这么蠢?
不。江茗想到方才皇后将齐思琦送出宫去,又将怀寅叫走,只怕这幕后之人是她。
可她既然舍不得怀寅,为何却能舍得殷畴?难不成因着有齐思琦那肚子里的孩子在,便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吗?
江茗暂时先将这些搁到一旁,人死了,想通什么都没有用。她对殷楚说道:“又琰,你去帮旁梓,我跟着江宛。记得弯腰,一会儿烟气会漫上去的。”
说完,她想了想,拿了帕子,又从一旁拎起个茶壶,将帕子浇湿,捂在殷楚的口鼻处。
殷楚虽有些犹豫,但此刻显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快速的嘱咐了江茗两句,便又叫了些人,另抬起张桌席向另一侧的窗棱撞去。
江宛总觉得自己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她一回头,就看见了江茗。此刻也由不得她多想,江宛皱起眉头问道:“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江茗习惯性的耸了下肩:“当然是跟在太子妃身边最安全。”
她这话不是假的,旁人不知道,她却知道江宛是原书女主,里面不管怎么折腾,她依旧是女主。这又不是什么重生玄幻文,女主是一定死不了的。那这大殿当中,可不就是江宛身边最为安全。
江宛见甩她也甩不掉,边上还有人觉得江茗说的这话有理,便纷纷凑了过来,把江宛围了个水泄不通。江宛气的直磨牙,但这时候也没心思和江茗再起争执,便深吸了口气忍了下去。
“快了!”江劭突然喊道:“有地方开了!”
人群听了便一窝蜂的冲到那扇窗棱前,殷畴将人挤开,骂道:“你们这么近,他们是要砸你们还是砸窗啊?滚后面点!都滚!”
人们要往后退,可最后面的人又往前推,嘴里连连说道:“火烧进来了!不要退了!不要退了!”
火势越来越大,站在殿里都能感觉到周围的热浪,原本夏末初秋的夜是凉爽的,此刻却比三九艳阳天下还热。火舌沿着木头柱子向上攀爬,发出巨大的剥离声响。滚滚浓烟卷了进来,大殿中的视野便愈加不好了。地面上的火舌进度慢些,试探着向前摸进,江茗眼见不好,猫着腰冲过去将那桌席上的酒水全都收了起来。
周围有几个人见了,也跟着去撤酒水,丁零当啷的声响不绝于耳。
“弯腰!都弯腰!不要吸进烟尘!”江茗喊道。
众人听了,连忙都弯下腰去捂住口鼻。
江茗见差不多了,又连忙回到江宛身旁,寸步不离。
“开了!撞开了!快走!”有人喊了一声,声音中莫提多么惊喜。
“让太子先走!”有人开口喊道。
殷畴二话不说,也不管江宛如何,沿着那木头窗棱上开出的洞便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