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早就料到了他要问些什么, 顾阮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但在面对这个问题时, 他却反问了对方一句, “若这事是真的,侯爷又想如何办这案子”
西北军是朝廷的军队, 直属天子,容不得任何人越权。而若是此事为真,朝廷随随便便就能给顾阮安上一个官商勾结贪赃枉法的罪名。沈家身为平民却敢供养朝廷的军队, 也是犯了大忌讳罪无可恕。
但傅知意听了他这话,却忍不住笑笑,“将军真是说笑了,你我可是一家人, 这案子怎么能由我来办”
瞧瞧这副嘴脸。
到底该怎样应对这桩案子, 早在几年前的时候,西北军的几个将军们便有了对策。顾阮懒得与他周旋,甚至都不想反驳他“一家人”的那句话, 抬腿便出了门。
赵明珠还在蒋姑娘那边,他不方便过去。但如今他已被允许随意出入公主府, 替她们去见见沈孟还是做得到的。
如今沈二公子正住在汴京城最大的那间客栈里,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对方捧着个手炉坐在榻上,一副悠闲模样,似乎丝毫不诧异他的到来,“怎么来问柳家巷的事”
顾阮走到他对面站下,没说话。
沈孟摊摊手, “我若说这事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说真的,顾阮确实不信。但听出这人话里有话之后,他还是耐下坐了下来,“不是你,又是谁”
“我承认,知道他和蒋姑娘的婚约之后,我确实派人跟过他。但柳家巷……可不是我逼他去的。”提起那个男人时,沈孟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一些,似乎对此十分厌恶,“他贪色,不仅贪女色,也贪男色。我不是没想过拿这个把柄整治他,但杀人这事,你也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做。”
顾阮没理会他这话,继续问着,“你是说,这事是个意外”
“是不是意外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死……于我而言可是个麻烦。”沈孟对现在的形势看得很清楚,“京中的官差又不是傻子,只要想查,总能查到我身上来,到了那时岂不是糟了我自小便闯祸,早就习惯了,也不在乎什么名声,但总要顾忌蒋姑娘不是吗”
说了这么久,也只有最后这句话是顾阮关心的。知道对方没杀人而且惦记着蒋姑娘的安危后,他心里也有了底,打算回府告知赵明珠一声。至于到底要不要让蒋姑娘见这人,就是她们姑娘家商量的事了。
但沈孟却在他将要离开的时候唤住了他,“顾阮,你现在的日子过得真有那么舒坦吗”
“这与你无关。”
“是与我无关,可是……”沈公子话锋一转,“你对得起将你视作亲子的宋老将军吗若他知道你回汴京到底是做什么事,你猜,老人家会不会吐血啊”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喉间骤然一窒,是顾阮回身钳住了他的脖颈。
“我说了,此事与你无关。”顾阮的双眸已褪去了往日的淡然,取而代之的是凛冽的寒意。
沈孟被他这样一掐,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去掰他的手腕,从牙缝里憋出一句,“你……你自己心中有愧,竟然还怪我……我告诉你,宋老将军,咳……宋老将军他已经来了,你现在求求我,指不定……我,我还能帮你……”
他说了不少,顾阮却只留意到了“宋老将军已经来了”这句话。不需要沈孟再多嘴说些什么,他已经明白过来了——自己被手下的探子们骗了。
无论是甫一还是自己手底下这帮人,都恨不得立刻绑他回到西北,又怎么会告诉他宋老将军回京的消息。
若真是如此的话,他可没有这闲工夫再和无关紧要的人胡闹了。
任那沈二公子还在一边拼命地说着话,顾阮倏地松了手,连楼梯都懒得去走,直接推开窗从窗口一跃而下。而就是在他纵身的瞬间,余光便已瞥见了客栈门口那黑压压的一片人。为首的男子生得高大威武,眉目俊朗,哪怕未穿铠甲手无寸铁地站在那里,也让敌人忍不住胆寒。
就算是对方化成灰了,顾阮相信自己也能认出这人的模样。他心下一沉,心道不妙。在落地尚未站稳的时候,便已经向着对方躬下身去,“兄长。”
“原来你还记着我是你兄长。”那人哼了一声,眉目间已有怒意,“我还当顾将军沉迷温柔乡,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对方说话并不客气,但顾阮也反驳不得,甚至不敢多说半个字。因为眼前之人正是宋河老将军的嫡长子宋川。尚在西北时,宋河老将军待他如亲生儿子,甚至让他认了宋川为长兄,今日兄长在前,哪怕自己的官阶比对方要高,他又怎能放肆。
只恨手底下的人瞒了自己太久,还有那沈二,若是真想帮忙,为何偏要在宋老将军已经到汴京的这一天才告诉他
这是故意要耍他吗
“顾阮!”见他心不在焉,宋川更是震怒,“你欺瞒父兄,忤逆尊长,竟回京做出这样的无耻事来,该当何罪你可知道”
毕竟是有错在先,顾阮不想为自己辩驳几句,但在听宋川说要带他回京城的宋府时,他还是忍不住直起身子后退了一步,抗拒之意显露无疑。</p>
这个动作落在宋川眼里,更成了这年轻人目无尊长的证据,心底怒火更盛,“顾将军这是要拿身份来压人了吗既然我管不得你,那父亲亲至总能管得了你吧。你若是不想叫父亲亲自出马去公主府要人,便懂些规矩,回去也少受些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