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孤鸣有一点点想和她打个招呼,可惜场上形势不太允许。玉空玠冷笑一声, 单手扳着常温景的肩膀道:“我的徒弟你也想攀亲戚”
常温景乖巧地看着常秋声, 她与玉空玠火光四射地对视, 终于各自一拂袖退下。镇琅幡已出, 说明谈知臣也同意了。
任孤鸣莫名有种“打一架缓解气氛”的感觉。平光野视野十分广阔,风又冷又快, 好像天边流淌的是大洪流一般。他御剑飞得太高恐高都犯了, 又不敢往下看, 感觉一晃神就能跌下去。
大多数修士都只在下面默默仰望着。孟雪致声泪俱下一定要劝薛金唤离得远一点、再远一点,玉空玠便一如既往地开口嘲讽,薛金唤夹在两人中间头疼欲裂,只能尽快把孟雪致带离。
常温景对这场世纪约战十分感兴趣,可他师父现在脸色不太好看,他不敢多说话, 只能眼巴巴地左顾右盼。玉空玠瞟他:“想看”
常温景双眼放光:“嗯嗯嗯!”
玉空玠倒没多犹豫,伸手一指寒川君:“那你看顾好他, 他恐高。”
突然被老熟人在晚辈面前倾情揭底,任孤鸣艰难笑了一下:“哈, 哈哈, 那可真是多谢了。”
常温景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大概是没想到名震天下的寒川君竟然会苦于这种小事。可他从小虽然在玉空玠身边长大,骨子里仍然浸泡着弦门的谦雅礼节,立刻压下一点震惊郑重其事地行礼:“前辈放心,晚辈一定不辜负师父嘱托。”
任孤鸣:“……”他用眼神好好地感谢了一下玉空玠。
裴衍青丝毫不关心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 他高高站在金色的剑芒里,周身涌动着澎湃的灵力。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少年了,绝顶的天资经过岁月的洗炼和琢磨沉淀成强悍的威压,肆意地冲刷着每一道灵脉。
他单单是站在那,就耀眼得令人拜服,然而对于“亲爹编剧”来说,这都不是问题——常温景看着任孤鸣看热闹似的神情不由得对寒川君的敬仰更上一层楼。
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真不愧是寒川君!
任孤鸣什么都不知道。裴衍青一剑纵出,谈知臣紧随其后,二人相互追着直击天穹,身影没入浓黑色的云层里,红光与金芒层叠荡出,刮起赫赫的风雷和交织的电网。任孤鸣稍稍往下降了降,任两位打得惊天动地,他视野里一片阴云滚滚。
他寻思着底下的修士们整齐得像一片长得茂茂生生的小白树,齐刷刷仰着脖子看着天上,好像也看不着什么啊怎么从表情上看都好像如醉如痴、津津有味呢
方才四下散开的人们又重新聚了起来,步宁远拔直任孤鸣身边,他似乎与常温景关系很好,从前在大梁山便一同辟邪,此刻又遇见十分热切地打了个招呼。他脸色也不太好看,任孤鸣注意到他并未御剑——剑是按着的,随时能出鞘。
任孤鸣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步宁远脸颊线条崩得紧紧的,好像在咬牙,他的目光在云层里游弋,仿佛毒蛇紧盯心上的猎物。他当然不可能用这种目光盯着裴衍青,肯定是与谈知臣结了仇——现在这种情况谈知臣已经是吃亏了的,再来一个步宁远……
几乎是稳稳地要出事啊!
想到这里任孤鸣下意识就要去拦步宁远:“这里太危险了,你快……”
怕什么来什么,他话说到半截,只见空中一道黑影闪过,谈知臣周身萦绕着殷红的符文,正好从浓云里探出来。他沉默地咽了一口血,脸色煞白煞白地看了任孤鸣一眼,连一个回答都没有,便折身与金芒再次相击!
任孤鸣直觉不妙却来不及反应,步宁远已爆喝一声仗剑出鞘,快如惊鸿直窜入云层中去!
他听得清清楚楚,这个冲动耿直的年轻人道:“谈知臣,我要你给我姑姑偿命!”
原先是谈知臣与裴衍青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罢了,此刻却突然搅进来一个莽撞的步宁远,常温景心道不好也一振衣袖横琴立于膝头,指尖婉转地拨了几个音节,当空向步宁远击去;薛金唤本来同孟雪致在一处,见常温景“倒戈”惟恐是谈知臣从中作梗滥杀无辜,唤来赤乌拨枪上前,要将常温景那把琴扫落;玉空玠又哪能答应,当即挺剑迎上去,竟然要直面赤衡君的枪!
百转千回、瞬息万变,在场几人竟然同时搅入了战局!玉空玠没能直面薛金唤那柄枪,一把纤细秀巧的剑以同门同源之势堪堪将其架住——常秋声与之拔剑相对竟然将他拦了下来:“十年前没比完的那场剑,今日正好!”
任孤鸣当然不能任着薛金唤过来欺负小辈,纵观满场只有他是空着手,无事人似的站着发愣,他抽调这具身体里的灵力操纵殒星剑与赤乌枪相抵——剑身虽薄而璀璨,如鎏银点星,却十分坚韧,弯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度沿着枪身弹了出去!
薛金唤万万没想到他能与自己拔剑相向,正如玉空玠被常秋声昔日师兄妹反目成仇,使的是一样的路子、相同的招式,几乎招招克制,仿佛是当年弦门练剑拆招一般熟稔了。
薛金唤唤道:“阿鸣!”
任孤鸣摇头道:“你们为什么都拥了上来不是说好了是他们两人之间光明磊落的对决吗”
薛金唤道:“我不能不顾宁远!”
裴衍青被突然冒出来的步宁远打乱了节奏,几乎要硬生生吃了谈知臣一剑,步宁远丝毫不知道他这样不顾后果莽撞一起造成了怎样的局面,他双眼含着一点泪水痛苦非常地拿剑指着谈知臣道:“你对得起我姑姑吗……你对得起她吗!”
谈知臣摇头:“非我之过。”</p>
步宁远从来得不到机会近他身,此刻堪称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当下将什么玄门邀约、威严信仪通通抛去了脑后,只顾持剑乱戳。谈知臣不能对他下手,只好匆忙应对,被他从云层中逼得现出身形,逐渐向下退去。